“快……快点儿,这里有伤员……琳琳……琳琳,别睡,你别吓妈妈……”那焦急痛苦的哭喊声渐行渐远……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汽油味与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沉重地闭上双眼……医院---“不要妄想以此缠上君家……”开口便是一团冰雾随吐息漫去,纵使今天阳光璀璨但房间里却犹如冰窖。
病床前站着一位冷峻孤傲的少年,一双深邃的眸子漠然地盯着病床虚弱的少女,那冰蓝色的双眼透着阵阵冷意。
他纤细的手指轻声一挥,一张黑如玄铁的银行卡“啪”地从指缝划落,像片被风剥离的鸦羽,轻飘飘地擦过她的耳畔,却又沉沉地掉落在柔软的枕头上。
……公寓---“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浅蓝色的床上猛地惊坐起一年轻女子。
“咚咚咚”心脏像空中的闷雷在胸腔里急促地擂动,几乎快要冲破身体,即使是在微寒的深秋,冷汗也在刹那间浸透了睡衣,牢牢地粘在单薄的身躯上。
微风透过窗户掀起轻薄的窗帘,轻抚着王尔琳的脸颊,也并未给这沉闷的房间带来丝毫清凉。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挣扎于水中的溺水者渴望抓住能依托之物,哪怕是一根朽木......逼真的梦境唤醒了尘封的记忆,说是记忆,其实当时的情节早己记不清了,只知道小时候发生过一次严重的车祸。
刚开始的那两年确实时常做噩梦,梦中总有一个穿着精致小西装、面容模糊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的男孩,他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即使在梦中,也清晰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墨玉,毫无温度。
那眼神,漠然得像是在看路边的石子,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令人窒息的轻蔑。
口中说出的话更是冰如寒霜,“不要妄想以此缠上君家......”这句话也犹如噩梦缠了她好几年。
但己经过去十几年了,自己也不再是单纯懵懂的小孩了,面对困难早己学会泰然处之,绝不会因为一件事,一句话让自己困如囚兽。
但 “怎么会突然做这样一个梦?”
"君家…...?"王尔琳喘息着,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蓝色被褥,指尖冰凉。
她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可爱的猫猫闹钟上:凌晨3点03分。
她赤脚下床,光洁冰凉的地板***着脚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
缓步走到窗前,抬眼远处的车灯长河如同星河般流淌,繁华如梦,却遥不可及,而阳台上却有一排排鲜活的花影,露水悬挂在娇嫩的花瓣上。
月季,花瓣层层叠叠舒展着,角落里的茉莉则低垂着小小的蓓蕾,正悄然酝酿着幽秘的芬芳。
那几朵开得正盛的玫瑰,昂然抬首,将饱满的花蕊毫无保留地袒露在日光之下。
它们就这样不躲不避,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仿佛每一片花瓣都攒满了对生命的信任与热忱。
王尔琳不知不觉地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地,身体里僵硬的冻土一点点松动,暖意开始沿着血脉向指尖弥漫,当心灵因恐惧而蜷缩时,只需看看这些沉默盛放的生灵,它们以无言的坦荡告诉我们:生命原本就有勇气舒展的姿态。
就在她刚刚平复好心绪时,床头柜上静音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嗡嗡的震动再次打破了寂静的房间,并显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爸爸"。
凌晨三点?
爸爸作息稳定,而且从来不会这么晚打电话。
王尔琳的心里瞬间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她快步走向床头柜,划开接听。
"琳琳…" 父亲王明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沙哑、疲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爸?
我在,出什么事了吗?
" 王尔琳的声音绷紧了,电话那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在此时格外清晰,清晰到刺耳。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在王尔琳的心上。
"爸!
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爷爷?
" 她急切的追问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她记得前两天和爷爷通电话时他说过最近不舒服。
也听父亲说近几日会带爷爷去医院检查。
"你爷爷…" 王明远的声音哽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癌。
" 那个字,王明远说得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结肠癌…晚期。
"轰一一!
王尔琳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天旋地转。
她踉跄着扶着床头,刚刚干透的睡衣再次被冷汗浸润了,冰冷刺骨。
"晚期…结肠癌…" 她无意识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上。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凶险、痛苦、巨大的折磨,以及…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家庭的天文数字。
"医生…怎么说?
" 她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喉咙干涩发紧,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颤抖,"治疗方案呢?
""医生说…发现时间太晚,己经扩散...年事己高......手术没有必要…只能…尝试化疗和靶向药…延缓…延缓病情发展…能多活几年算几年吧..." 王明远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可是琳琳…那费用…进口的靶向药…一个疗程就要十几万…还不算化疗、住院、营养…后续…医生说…要做好长期准备…可能…可能要…百万…"百万!
这个数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王尔琳的头顶,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王家,世代书香,父母都是勤恳的小学教师,收入稳定但也仅够维持体面的小康生活。
爷爷退休多年,退休金微薄。
百万?
那是一个足以将他们全家拖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的数字!
尔琳的眼泪此时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砸在地毯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车流逐渐流淌,天边晨星微弱,朝霞涌起,渐渐地驱散着黑暗。
但对于尔琳来说,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冰冷刺骨的暗夜。
爷爷慈祥的笑容,温暖的手掌,谆谆教诲犹在眼前......破碎的梦魇,冰冷的现实。
她蜷缩在床边,巨大的孤独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救命的绳索在哪里,攀附的朽木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