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挂着一盏半坏的油灯,昏黄的光晃来晃去,像是在摇头叹息。
他坐起身,脑袋一阵沉重。
自己……不是刚才还在——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记忆像被撕掉的纸页,断口处毛边凌乱。
他只能抓住一个模糊的影子——马车、尖叫、血,还有一阵彻骨的寒意。
推开破旧的木门,一股温热的香气钻进来——薄荷的清甜里带着淡淡的苦涩,让他下意识深吸了一口。
房间的角落坐着一个少女,白色亚麻裙洗得发灰,袖口卷起,露出细瘦的手腕。
她低着头,动作轻缓地将沸水倒进陶杯。
热气在她面前氤氲,把她的面孔遮得朦胧。
“……早?”
时彻试探地开口。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双安静的眼——不,是完全没有声音。
她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字音。
哑的。
她把薄荷茶放到桌上,轻轻推到他面前,然后微微颔首,像是在说“喝吧”。
时彻眯了眯眼,心底那股不安更浓了。
我该不会是在——穿越了吧?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比印象中更苍白,指尖有细细的伤痕,像是被什么绳子勒过。
薄荷茶温热的香气让他觉得奇异地熟悉。
可他确定,自己在原本的生活里从没喝过这种东西。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那一瞬间,香气在舌尖炸开,连胃都被暖意驱散了。
但同时,记忆里有个冰冷的画面闪现——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少女,只不过她的裙摆被鲜血浸透,双眼空洞。
“……” 他屏住呼吸,把茶放下。
这不是普通的 déjà vu,而是真实发生过。
外面传来喧闹声,他走到窗边,看到镇子中央的广场上,一辆破旧的马车正缓缓驶过。
人群像退潮一样避开马车的前方,一个小男孩被推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车轮碾过。
时彻心口一紧——那画面,他见过。
他甚至知道下一秒,那个孩子会被当场压死。
不行。
没等多想,他冲出门,像箭一样穿过人群,一把抱起男孩,翻滚到路边。
车轮擦着他的背呼啸而过,带起一股腐木味的风。
男孩哇地哭出声,他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勉强笑了笑:“没事了,小家伙。”
人群里传来低语:“是外乡人……这人怎么知道孩子会出事?”
当他回到旅馆,哑女正等在门口。
她手里捧着空杯,眼神比刚才多了一丝奇异的光——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话没出口,街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他循声望去,心里猛地一沉——一个中年妇人倒在路口,胸口塌陷,鲜血沿着石板缝蜿蜒。
马车早己消失在人群尽头。
……他救了孩子,却害了另一个人。
双重束缚。
这一瞬间,他莫名觉得,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而是某种规则在嘲笑他。
拯救A,B就会死。
夜色降临,镇子被不安笼罩。
时彻坐在房间里,盯着那杯己经凉透的薄荷茶。
哑女像影子一样坐在窗边,目光落在外面黑暗的街巷。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对吧?”
他问。
她抬起眼,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声音。
油灯闪了几下,熄灭了。
窗外传来脚步声,缓慢而不规则。
那是踩在湿泥上的声响,一步,比一步重。
然后——门,被推开了。
白衣少女站在门口,长发垂到腰间,皮肤在月光下苍白得像纸。
她的嘴角带着微笑,却用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晚安,时彻。”
下一秒,刀锋割开了他的喉咙,冰冷迅速吞没了他的意识。
他猛地睁开眼——还是那盏半坏的油灯。
还是那股薄荷茶的香气。
角落里的哑女,正静静地把沸水倒进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