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杯被推到他面前。
一切——又回到了那一刻。
时彻怔怔地盯着那杯茶。
即便是第一次醒来时,他也没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是个循环。
记忆像被两股力量拉扯——一边是刚才那场死亡的刺痛,一边是这温暖的香气。
薄荷的气息像老朋友一样扑面而来,令人几乎忘了喉咙被割开的冰冷感。
“你又来了。”
他低声说,不确定是在对哑女,还是对自己。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把茶推得更近。
时彻心底有种冲动,想要再次确认——如果他真的回到了过去,那味道应该会跟第一次一模一样。
他端起杯子,大口喝下。
——什么也没有。
没有清甜,没有苦涩,没有热气在喉咙滑落的暖意。
就像喝下一口温水,连温度都苍白无味。
他怔了几秒,意识到问题:我的味觉……没了。
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杯身。
第一轮结束时,他失去了味觉。
那会不会意味着,每一次循环,都会剥走某种感官或情感?
冷静,必须冷静。
时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坐下来。
上次他在广场救了孩子,却导致另一个人死亡。
要想破这个局,必须在同一个时间段阻止两起事故——或者找到根源。
可根源是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卷进来的。
他看向哑女:“你是不是知道我……死过一次?”
少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把目光垂下,像在回避。
时彻盯着她那双纤细的手,忽然注意到——她指节处的细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那是一种熟悉得令人不安的细节,就像她的存在,本身就和他纠缠在一起。
外面的街声渐渐热闹。
时间点——快到了。
他冲出门,在广场的马车转角守着。
人潮如预设的剧本般涌来,小男孩跌倒——时彻冲过去,抱起他,顺势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妇人:“带他回家,别出来!”
没等喘口气,他立刻沿另一条小路狂奔——这是上次妇人遇害的位置。
果然,那辆马车正试图从另一条街道挤过去,驾车的男人眼神涣散,像被什么驱使。
时彻猛冲过去,一把拽住缰绳。
马匹嘶鸣,前蹄扬起,差点踩中他。
那妇人跌坐在地上,满脸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走!
回家!”
时彻吼道。
她慌忙点头,跌跌撞撞地离开。
成功了……吗?
胸口的心跳像锤子般重击。
他刚松口气,却听到街另一端传来尖锐的破裂声——那是陶器砸碎的声响。
人群骚动,一个少年倒在地上,额角血流不止——他的脑袋下,是一只摔成碎片的陶水罐。
水罐滚落的方向,恰好来自他刚才救下的妇人家的二楼。
……依然有人死。
救一个,就会有另一个替代。
这是规则,不是偶然。
夜晚,哑女依旧坐在窗边。
她看着他,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复杂——既像是怜悯,又像是无奈。
她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推到他面前:“你不能救所有人。”
时彻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颤抖。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那如果我救你呢?”
少女怔了一下,像被触动了什么不可说的部分,飞快地将那张纸揉碎。
油灯再一次闪了两下,熄灭。
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来。
他立刻抽出桌上的刀,死死盯住门口。
白衣少女再次出现。
月光下,她的微笑依旧温柔,声音依旧是——他的声音。
“第二次了,时彻。”
她轻轻抬起手,五指间缠绕着如烟般的黑色丝线。
刀锋划破空气,却被丝线缠住,像切入了无形的钢。
她俯下身,贴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开始失去味道了吧?
接下来,会轮到什么呢?”
下一瞬,黑丝收紧,冰冷吞没了他的世界。
灯光亮起——薄荷茶,热气氤氲。
哑女静静地将茶推到他面前。
时彻没碰它,只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第三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