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晨雾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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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把公交站台罩得朦朦胧胧,谭思轩站在“实验中学”的牌子下,帆布包侧袋里的玻璃标本瓶轻轻晃,里面新采的冬青叶沾着露水,叶片上的纹路像她刚抄好的化学方程式,弯弯绕绕却有迹可循。

她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包内侧——那里藏着封浅蓝底色的信,是七月那天林思远塞给她的,折痕被摩挲得发白发软,至今没拆。

“吱呀”一声,302路公交车的门开了,带着股淡淡的汽油味。

谭思轩抬脚上去,刚把硬币投进投币箱,就听见身后有人“哎呀”一声。

回头时,看见林思远正弯腰捡掉落的书包,灰蓝色的校服后背沾着块水渍,大概是刚才被人撞了下。

“你也坐这趟?”

谭思轩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点地方。

林思远首起身,把书包甩到肩上,耳尖有点红:“嗯,我妈说这趟车快。”

他的目光扫过她脚边的标本盒,忽然笑了,“又捡叶子了?

这冬青果比上次你塞我笔袋里的圆。”

谭思轩低头踢了踢标本盒,盒底的玻璃映出她的影子。

初中时她总爱往他笔袋里塞各种植物碎片,有次甚至放了片带刺的玫瑰叶,结果他掏笔时被扎了手,却还是把叶子夹进了语文书,说“化学大神送的,得好好收着”。

公交车突然启动,谭思轩没站稳,往旁边踉跄了下,手肘正好撞在林思远胳膊上。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像初中那次运动会,他把跑接力赛捂热的奖牌塞进她手里时的触感。

“你们重点班是不是得提前半小时到校?”

林思远扶着扶手,书包侧袋露出半截漫画书,封面上的超人举着杠铃,“真卷啊。”

“哪有,”谭思轩从帆布包里掏出本《化学趣谈》,“我就是想早点去标本室,昨天新到了批矿石样本。”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书页里抽出张便签,“对了,这个给你。”

便签上画着简易的电路图,是她昨晚特意画的——林思远初中时总搞不懂串联和并联,上次通电话还说物理老师讲得太快。

“你们物理课该讲到这了吧?”

她把便签递过去,“这个图好懂点。”

林思远接过去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他把便签小心翼翼地夹进漫画书,动作轻得像在放什么宝贝:“谢了,我妈昨天还说要给我请家教呢。”

他忽然从书包里摸出个苹果,塞到她手里,“刚买的,甜的。”

苹果上还带着点晨露,冰凉的。

谭思轩摩挲着苹果,指尖又触到包内侧那封信的边角。

浅蓝的纸页隔着布料硌过来,像颗没说透的心事。

她抬眼看向林思远,他正望着窗外掠过的香樟树,侧脸的线条比初中时清晰了些,却还是能看见咬嘴唇时会鼓起的腮帮。

“林思远,”谭思轩的声音轻了些,被公交车的引擎声盖得有点模糊,“你上次给我的那封信……”林思远猛地回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被突然点到名的学生。

他抓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怎么了?”

“没什么,”谭思轩捏了捏苹果,果皮上的蜡质蹭在指尖,“就是想问问……我什么时候能拆?”

公交车正好驶过一座桥,车轮碾过桥面的接缝,发出“咯噔”一声。

林思远望着窗外的河水,晨雾在水面上翻涌,像被揉皱的信纸。

“等吧,”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卷走,“等我们都……尘埃落定的时候。”

“尘埃落定?”

谭思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在舌尖打转,带着点说不清的涩。

“嗯,”林思远点点头,忽然扯出个笑,试图把气氛弄轻松些,“比如……等你化学竞赛拿了奖,我物理及格了,或者……我们都适应新学校的时候?”

谭思轩也跟着笑,心里那点滞涩却没散开。

她想起七月那天,他把信塞给她时,手心全是汗,浅蓝的信封被捏得发皱。

当时蝉鸣正盛,他说“先别拆”,没说为什么,她也没问,像默认了这场心照不宣的等待。

“下一站,育英中学,有下车的乘客请准备。”

报站声惊醒了两人。

林思远往车门挪了挪,又回头看她:“你们学校……周末让进吗?

我想去看看你说的矿石标本。”

“让啊,”谭思轩攥紧了那只苹果,“周六下午两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好。”

林思远用力点头,脚下的帆布鞋在车厢地板上蹭了蹭。

公交车到站,门“嗤”地打开。

林思远往后退了半步,书包带不小心勾住了她的帆布包,两人低头去解时,他的发梢扫过她的手背,带着洗发水的柠檬香。

“那我走了。”

他冲她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下车的人群里。

谭思轩望着窗外,林思远正背着书包往育英中学的方向走,灰蓝色的校服在晨雾里晃,像片慢慢飘远的云。

她摸了摸包内侧的信,浅蓝的纸页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硬度。

其实拆不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她想。

有些心意藏在“尘埃落定”的等待里,藏在“周六见”的约定里,比写在纸上更清楚。

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苹果的清香。

谭思轩低头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漫过舌尖,像初中时他总在实验课后塞给她的橘子糖——再远的路,再久的等待,好像也藏不住这点甜。

“下一站,实验中学。”

报站声响起时,帆布包上的试管挂件轻轻晃,在晨光里投下细碎的影子,像在数着离周六、离那个“尘埃落定”的时刻,还有多少个日出。

而那封浅蓝的信,还安安静静待在原地,像个等待被解开的方程式,答案藏在未来的季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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