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配送超时警告
雨水不是落下，是倾泻，是天空与大地之间一场永无止境的战争。
路灯的光晕在湿透的沥青路上晕开模糊的橘黄，像一枚枚即将熄灭的硬币。
林晚的电动车在积水的马路上犁开一道短暂的水痕，引擎发出沉闷的呜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边的水幕彻底吞没。
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从雨衣的缝隙钻进来，渗入单薄的制服，紧贴着她的皮肤，带走最后一点体温。
头盔的挡风玻璃被雨水糊得一片模糊，她只能用力眯起眼，透过水帘艰难辨认前方。
视线尽头，那栋通体玻璃幕墙的高档写字楼——“寰宇中心”，像一座悬浮在雨海中的冰冷孤岛，几扇零星亮着的窗户，如同深海怪物的眼睛。
订单APP的提示音尖锐地划破雨声，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无情跳动：配送超时警告。
林晚猛地一拧车把，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危险地侧滑了一下，又倔强地稳住方向，朝着那栋冰冷孤岛最后的灯光冲去。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写字楼大堂的光线明亮得近乎奢侈，与门外的狂暴雨夜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林晚此刻的狼狈：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深蓝色的外卖制服颜色深一块浅一块，雨水顺着裤脚滴落，迅速在光洁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抱着那个印着“极速达”标志的保温箱，像是抱着一个沉重的、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盾牌。
前台值班的保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眼神在她湿透的制服和滴水的保温箱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那目光像细小的针，刺在林晚的皮肤上。
“C座，顶层，2601。”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点雨夜的寒气，努力维持着平稳。
保安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她赶紧从员工通道走，仿佛她是什么需要被立即清理掉的污渍。
林晚低下头，抱紧保温箱，快步走向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小门。
员工通道狭窄、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灰尘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通向的是这座光鲜大厦的另一面——运货电梯。
冰冷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前厅的明亮与暖意，电梯内部只有惨白的光线，映着她疲惫的脸。
电梯门在26层无声滑开。
顶层办公区的寂静扑面而来，与电梯井的沉闷形成鲜明对比。
昂贵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飘散着若有似无的咖啡豆研磨后的醇香，还有某种高级皮革和清洁剂混合的、冷静而疏离的气息。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晕染，像一幅被打翻的调色板。
只有尽头一间办公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固执的光亮。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局促，快步走向那唯一的光源。
门虚掩着。
她抬手，指节在冰凉的门板上轻轻叩击。
“您好，极速达外卖。”
里面没有回应。
一种职业性的警觉瞬间压倒了疲惫。
林晚犹豫了一秒，轻轻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