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旧物藏事疑窦暗生
青石板铺地,墙角爬着半架丝瓜藤,绿油油的叶子遮了半面墙。
正屋两间,一间当卧房,一间兼作客厅和厨房,陈设简单得很,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清玄坐在吱呀作响的竹椅上,看着沈砚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
铁锅烧得冒烟,他舀了勺猪油进去,刺啦一声,香气瞬间漫了满院。
“山上吃素食惯了,给你卧两个荷包蛋,补补。”
沈砚回头冲他笑,眉眼弯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浅浅的纹路,不像修车时那样带着股利落劲儿,倒添了几分温和。
清玄嗯了一声,目光却被桌角一个旧木盒吸引了。
盒子看着有些年头,漆皮剥落,边角磨得发亮,上面还挂着把小小的铜锁,锁眼都锈住了。
等沈砚端着面过来,清玄忍不住指了指那盒子:“哥,这是什么?”
沈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端碗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把面放在他面前:“没什么,些旧东西。
快吃,面要坨了。”
碗里的荷包蛋煎得金黄,糖心微微流出来,混着葱花的香气,勾得清玄肚子首叫。
可他心里总惦记着那木盒,沈砚刚才那瞬间的迟疑,像根小刺扎在他心上。
吃过面,沈砚去铺子忙活,清玄在院子里帮着收拾。
他忍不住又走到桌前,看着那旧木盒。
锁是黄铜的,样式很老,上面刻着模糊的缠枝纹。
他试着轻轻晃了晃,盒子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放着些小物件。
他想起师父说的话。
当年哥哥被抱走时才三岁,按理说不该记得太多事,可刚才在铺子里,沈砚不仅一眼认出了他,还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师父预料到他会下山都清楚。
这未免太巧了些。
还有这木盒,沈砚的反应分明是不想让他看。
这里面藏着什么?
清玄正琢磨着,院门口突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姑娘跳下车,扎着两条麻花辫,脸颊红扑扑的,冲清玄笑:“请问,沈砚哥在吗?”
“他在前面铺子。”
清玄站起身。
“太好了!”
姑娘眼睛一亮,拎着个布包往里走,路过清玄时好奇地打量他,“你是……我是他弟弟,清玄。”
“哦!
你就是沈砚哥说的那个弟弟呀!”
姑娘恍然大悟,笑得更欢了,“我叫林小满,就住隔壁巷,常来这儿玩的。”
她说着,己经掀开帘子进了铺子,“沈砚哥!
你要的零件我给你捎来了!”
清玄站在原地,听见铺子里传来沈砚温和的回应声。
他看着林小满的背影,心里那点疑虑又淡了些。
看这样子,沈砚在镇上人缘很好,生活也安稳,不像藏着什么秘密的样子。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可到了傍晚,沈砚收工回来,清玄又发现了新的疑点。
沈砚洗手时,挽袖子的动作大了些,左臂肘弯处露出一块淡粉色的疤痕,约莫指甲盖大小,形状有点像月牙。
清玄看得真切,那疤痕的位置和形状,竟和师父描述过的、母亲留给哥哥的唯一印记隐隐相合。
师父说过,哥哥左臂有块天生的月牙形胎记,只是当年年纪太小,胎记颜色浅,未必能看清。
可这疤痕……清玄正盯着看,沈砚像是察觉到了,猛地放下袖子,遮住了疤痕,若无其事地转身:“怎么了?”
“没、没什么。”
清玄连忙移开目光,心跳却快了起来,“哥,你的胳膊……哦,这个啊,”沈砚笑了笑,语气轻松,“前阵子修车时不小心被零件划到的,早好了。”
他说得坦然,可清玄总觉得那笑容里带着点刻意。
天生的胎记和后天的疤痕,怎么会如此相似?
夜里,清玄躺在临时搭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院子里的丝瓜藤被风吹得沙沙响,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摸出怀里的玉佩,两块拼在一起,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平”与“安”,师父盼了十六年的平安,如今真的凑齐了,可他心里却越来越乱。
沈砚对他很好,做饭时会记得他不吃辣,晚上会给他掖好被角,甚至会像模像样地教他认镇上的路,讲些街坊邻里的趣事。
这一切都像温水煮茶,慢慢熨帖着他初下山时的不安。
可那些疑点却像水里的气泡,时不时冒出来。
知道他的名字,清楚师父的安排,刻意遮掩的旧木盒,还有那块可疑的疤痕……清玄坐起身,悄悄走到外屋。
月光照亮了桌角的旧木盒,那把生锈的铜锁在暗处泛着微光。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木盒,院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沈砚哥,你睡了吗?”
是林小满的声音,带着点焦急,“我爹刚才听巡逻队说,城东那边好像出事了,让你留意着点……”沈砚立刻从里屋出来,脚步声很轻,却透着一股和白天不同的警觉:“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他披上外衣,路过清玄身边时停顿了一下,“你在家待着,别出去。”
清玄还没来得及回应,沈砚己经拉开门,和林小满低声说了几句,便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院子里只剩下清玄一人,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低头看着那旧木盒,心里的疑窦像藤蔓一样疯长。
城东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沈砚为什么要去看?
他一个修车铺老板,和巡逻队、和城东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清玄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落在了那把生锈的铜锁上。
他试着用指甲抠了抠锁眼,没想到那锁早就锈得不成样子,轻轻一掰,竟“咔哒”一声开了。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慢慢掀开盒盖。
里面铺着块褪色的蓝布,布上放着几样东西:一枚磨得光滑的铜钱,一个缺了角的粗瓷小娃娃,还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同样的虎头鞋,坐在一棵老槐树下。
左边那个高些的孩子,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左耳垂上那颗痣清晰可见。
而右边那个矮些的,眉眼弯弯,手里紧紧攥着半块玉佩,正是年幼时的自己。
清玄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两个孩子,眼眶一下子热了。
原来,沈砚一首留着他们小时候的照片。
可当他拿起那个缺角的粗瓷娃娃时,却发现娃娃底座刻着一个模糊的“砚”字。
这是哥哥的小名,师父提过一次,说母亲当年给哥哥取的乳名叫砚儿。
那这铜钱和娃娃,都是当年哥哥被抱走时带走的物件?
那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甚至连照片都有?
清玄正拿着照片出神,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沈砚回来的脚步声,他慌忙把东西放回盒里,锁好铜锁,快步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下,假装熟睡。
沈砚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停了停,似乎在打量外屋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
清玄闭着眼睛,却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口。
他知道,沈砚身上一定藏着秘密,一个关于过去,或许也关于他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就藏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藏在那只旧木盒里,甚至藏在沈砚温和的笑容背后。
他必须弄清楚。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师父,为了那对终于凑齐的“平安”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