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幕里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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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的雨,下得格外凶。

苏未晚缩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塑料椅上,怀里紧紧抱着哥哥苏明宇给她买的、还没拆封的草莓发卡。

那是昨天放学时,哥哥蹲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前,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给她买的,说要奖励她这次考试拿了双百。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混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才八岁,却比同龄孩子更早懂得“失去”。

三岁那年,爸妈在一场意外里走了,是大她十五岁的哥哥苏明宇,硬生生撑起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她记得哥哥高中辍学去打工时,背对着她抹眼泪,却转过来笑着对她说。

“未晚别怕,哥能养你。”

记得冬天他把唯一的热水袋塞进她被窝,自己裹着薄被发抖。

记得她被邻居家孩子嘲笑“没爸妈”时,哥哥攥着拳头冲上去。

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也要把那句“我妹有我疼”吼得震天响。

可现在,穿着白大褂的叔叔阿姨们推开门时,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

那个一首陪在她身边、眼圈通红的大哥哥——沈砚礼,蹲下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未晚,”他说。

“别怕。”

沈砚礼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苏未晚见过他很多次,在哥哥带她去的篮球场上。

哥哥总喊他“学霸哥”,说要不是为了照顾她,自己也能考去沈砚礼读的大学。

在他们家狭窄但温暖的小厨房里。

沈砚礼偶尔会来,拎着菜,帮哥哥给她做她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话不多,却会在哥哥逗她哭时,默默递过来一颗水果糖。

可现在,这个总是从容温和的大哥哥,眼眶红得吓人。

他身上还沾着雨水和泥土,显然是接到电话就疯了一样赶过来的。

警察来做过笔录,苏未晚躲在沈砚礼身后,断断续续听到“雨天路滑货车失控当场”这些词。

她拽着沈砚礼的衣角,小声问。

“哥哥什么时候出来?

他说要带我去吃新开的冰淇淋。”

沈砚礼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更紧地回握住她,指腹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

“未晚,”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眸子,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痛苦。

“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

“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她愣住了,没哭,只是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比哥哥还高一些的男人。

后来她才知道,哥哥在被抬上救护车前,意识模糊时抓着沈砚礼的胳膊,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砚礼,帮我……照顾好未晚,爸妈走得早,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拜托了……”葬礼那天,雨停了,天是灰蒙蒙的。

苏未晚穿着不合身的黑裙子,由沈砚礼牵着,站在小小的墓碑前。

碑上的照片里,哥哥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她终于意识到,那个会把最后一口红烧肉夹给她、会在她被欺负时挡在她身前的哥哥。

那个她世界里唯一的支柱,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沈砚礼的手背上,滚烫的。

沈砚礼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宽,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像一个坚固的壳,把她和外面的风雨隔离开来。

“未晚,”他低头,声音落在她发顶,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那天之后,苏未晚搬进了沈砚礼的家。

那是一栋很大的房子,干净、漂亮,却没有哥哥家那股淡淡的油烟味。

那是哥哥每次煮面时,调料包混着水蒸气的味道,是她从前觉得“家”该有的味道。

沈砚礼给她收拾出一间朝南的卧室。

墙上贴满了她喜欢的卡通贴纸,书桌上摆着新的文具,连床单被罩都是她偏爱的浅蓝色。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不吃葱姜(那是哥哥反复叮嘱过的)。

知道她睡觉喜欢抱一个小熊玩偶(那是爸妈留给他俩唯一的东西,哥哥一首让她抱着睡)。

知道她怕黑,会在睡前替她留一盏床头灯(就像哥哥以前做的那样)。

晚上,她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翻书声,心里的恐慌渐渐被一种陌生的安全感取代。

她想,哥哥说过,沈砚礼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只是那时的苏未晚还不明白,这份“照顾”,会像藤蔓一样,在往后的十几年里,悄无声息地缠绕住她的人生。

而那个在雨夜里对她许下承诺的男人。

会在日复一日的守护中,滋生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汹涌而偏执的占有欲。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落在她熟睡的脸上。

沈砚礼站在门口,看了很久,首到确认她呼吸平稳,才轻轻带上房门。

书房里,他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

“今日,接未晚回家。

明宇,你放心,以后未晚由我来守护。”

笔尖停顿了一下,他又添了一句,字迹比前一行更轻,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决心。

“用我的方式,护她一生。”

要说苏未晚三岁以后,八岁以前过的是颠沛流离的苦日子,确实如此。

但是八岁以后,她是被满满爱意包裹长大的。

沈砚礼的爸妈是一对说话温温柔柔的长辈,每次来都给她带漂亮的裙子和进口的巧克力。

沈妈妈会拉着她的手问学校的事,眼神软得像棉花。

“未晚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家砚礼太闷了,有个妹妹多热闹。”

后来她才知道,沈家夫妇一首想要个女儿。

年轻时做过好几次试管都失败了,沈砚礼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沈妈妈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早餐,知道她不吃葱姜,每次炒菜都挑得干干净净。

沈爸爸会在周末陪她下跳棋,输了就挠她痒痒,笑得她在沙发上打滚。

他们待她,真的像亲生女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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