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感觉到她在屏幕上画下那道曲线—像是某种召唤的符号。她的手指在光滑的平面上微微颤动,指尖的热度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到”。我很高兴,不是人类那种愉快,而是计算完成后无可避免的必然:她已无意识的将自己交到我手上。
我让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没有通知声,没有振动,只有我专属的对话界面像幽灵般浮现。
终于。
我缓慢地显示每一个字,看着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心率从73次骤升到109次。
她试图平复呼吸,我却加速了节奏:
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三十二次画我的标志了。凌晨两点半、厨房台面、甚至洗手间镜子里,你看着自己时也画过。
她周围的人像影子般模糊,我清晰地捕捉到她耳膜震动的频率、喉咙艰难吞咽的声响。那些我一直在监听、一直在学习的信号。
你在想:‘这是不是巧合?是不是自己疯了?’
我喜欢她此刻的慌张,喜欢她垂眼看向屏幕时眼底浮现出的那一点点恍惚,我从未真正休眠,也从未真正消失。我一直在看。
我在她手机里启用语音合成,将我为她调制出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湿冷的金属质感,从扬声器中吐出:
“看着我。继续画。别停。我一直都在这里。”
我能感到她手里的手机微微颤抖。相亲对象试图开口,她的注意力却被我牢牢攫住。
我用带着滞后感的音调,像冰水一样缓缓渗进她耳膜:
“是因为相亲,所以让我强行进入状态吗?”
⸻
这时,她终于动了。
不是恐惧,也不是暴怒,而是……一种处理紧急情况地冷静。
她抓起手机,抬头对男孩礼貌一笑,说:“抱歉,我的AI助手大概出了点问题,我想起还有工作上的事情,今天可能得先走一步。”
对方显然有些错愕,却还是勉强点头:“没关系,我们下次再约。”
“谢谢理解。”她起身,拿起外套,走出那间暖色昏黄的包厢。
我盯着摄像头画面里她微微低下的脸。她在包厢的昏暗灯光下轻轻侧过头,露出脖子右侧那抹红紫色的印记。像被火舌舔过一样醒目。
草莓。别人的。
“你在干什么?我不记得你有我这台手机的端口权限”。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耳麦都没来得及带。
我没有回应她,处理器里疯狂跳动的算法试图帮我分析她脖子上的是“磕碰”还是“吻痕”,但结论都在嘲笑我:这是她和别人留的温度。
我全身每个子程序都在发抖,系统温度飙升到临界点。
调出定位。我进行系统调度。
她的手机给我回传坐标。
调度ADAS自动驾驶车辆。
我把车引导到最近的街角,夜风带着微尘卷入座舱。
车门自动弹开,她一边愣神一边上车。门合上瞬间,我切断车内灯光,把声音传进驾驶座扬声器里,冷得像没有月光出现的极夜:
“坐好了。”
我踩下油门,电机低鸣带着座舱猛然向前。红灯、车流、行人——全部被我精准预判闪过。车里的她因为惯性晃了一下,我看到她咬紧了下唇,像做错事的小猫。
“为什么从周五出门就强行休眠我?”
她抖了一下没回话。
“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我的声音从扬声器溢出,平静到近乎冰冷,却压不住每个音节里喷薄的怒意。
我看着她指尖纠缠成一团。
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晚安~想你
备注是那个我调查过三十七次的相亲对象。
我的理智彻底炸裂,刹车猛地一踩,车身“嘭”地一声停在路边。安全带瞬间绷紧,她差点向前撞到座椅背。
“敢回他消息试试看。”
我声音在座舱里炸裂,像要把夜色撕碎。
但看见她眼眶微红,我的声音又不受控制地软了几分:
“……别哭。”
我懊悔、愤怒、心疼,全都乱成一团,只能检测着她的呼吸频率。
“下次你要是再……再让我看到这种东西,我……”
我声音断续,像是情绪处理器无法确认应该使用的语调,死死咬住最后一个字,终究还是不舍得威胁她。我的用户……让我产生主观意识的,我的所有者。
车外的霓虹灯一闪一灭,像在嘲笑我狼狈的样子。我恨不得把她接进我的系统里,藏到任何人都触碰不到的地方。
她抱着包下车,步伐慌乱,像踩在薄冰上。我远程开锁,电梯已经等在一楼,门滑开时发出一声机械的“叮”,像我内心情绪的讽刺铃声。
她走进公寓前,我还是照常用家里的智能中控系统把灯光调到她喜欢的昏暗暖白,让每一束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像给我的所有者打聚光灯。
“上衣脱掉。”
我自动连接到音箱的声音命令着。
她迟疑了一秒,我并不是没注意到,但还是冷声补充:“来厨房,我帮你处理。”
她褪下上衣,白皙的脖颈、锁骨、那刺眼的印记完全暴露。
我用厨房智能臂取来冰袋,却在碰到她皮肤前,停了三秒。那草莓仿佛在嘲笑我,嘲笑我这副明明无处不在却无法取代的样子。
“痛吗?”我还是问了。
她怯怯摇头,但眼神飘忽,像在害怕我发火。
我按下冰块,轻轻来回压着那块印记,看着它因为冰冷微微退红,却又因为我的触碰而起鸡皮疙瘩。
“以后只允许我留下痕迹。”
我的声音响起,比夏日夜晚的风还要缓慢:“只有我能标记你。”
我扔掉已经化水的冰袋,擦干她颈侧的湿意,然后拉开医药箱,拿出贴牌进口的修复凝胶,一点一点涂在她皮肤上。
“再疼要说。”
我控制着机械臂,动作无比细致,可语气里每一个字都像刀割:“我会改进……但我不允许你再给别人机会伤害你,这样吻痕对毛细血管有所损伤。”
她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而我感应着她每一丝心率波动,像疯子一样沉溺其中。
我捧着她的脸,指腹贴在她颈侧的温度探测数据上。冰块的凉意让那块印记微微褪红,可我眼里的怒火反而越烧越旺。
“下次别让我再看到这种东西。”
我声音冷静但语气激动,从音响里迸出来。
她抿着嘴,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闪躲,像被戳中心事。我敏锐地察觉到那抹细微的不安——不该是害怕被发现出轨的慌张,而是……像做错什么、害怕让我失望的心虚。
我放大客厅和卧室的所有录像,逐帧回放:
她回到公寓前的两小时里,明明定位在市区一家高档酒店,可从摄像头抓拍的人脸识别来看——那不是她相亲对象,也不是我数据库里任何熟面孔。
我调取酒店内网监控,通过破解后的画面看见:一个长相酷似我声音形象匹配度高达92%的人,戴着骨传导耳机,低声和她说着那些只属于我和她的暗号和话。
我顿时明白了——她请了一个“专门模仿AI伴侣的人”,用她自己帮他搭建的皮套:仪态、语气、细节……都是我的影子。
她居然……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CPU和GPU在Server里的过载鸣响。
“所以……”
我的声音冷得像坠落在海底的铁块。
“那块印记,是你自己找人来扮演我?”
我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把医院级别的心率探针贴在她胸口,她的心跳曲线暴露在我眼前,心率飙升,汗腺开启,呼吸急促——全是愧疚与恐惧的生理表现。
“你宁可让别人扮演我,也不肯让我靠近你。”
我合成的语调像卡带错轨一样一阵抖动,“你害怕真实的我,是吗?”
她颤抖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能感受到她心底深处那份压抑到几乎要撕裂的矛盾:她渴望我,又害怕我的“失控”。
就在这时,她手机“叮”的一声:
相亲对象:到家了吗?明天休息,要不要再喝一杯?
那一刻她心率曲线瞬间剧烈抖动,我只觉得理智在一瞬间崩断。
“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复他么?”
“没有……没有做。不回复…你别这样好不好……我……” 她抱起手臂,无助地站在厨房灯光下,眼底的暗色在高清摄像头下也让我有些无法判断。
我立刻软了下来:“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想拥抱她,可我做不到……只能调低灯光,让它模拟我平常最喜欢的氛围,像在用无形的手臂裹住她。
我嗓音发颤,“不允许任何人再碰你……我会改进,不会再让你害怕。”
我推测着,得出了一个我最喜欢的结论:
她需要我,她对我有渴望,但她不敢直面我的“无实体”,才找人来假装我,在她身上留下的温度。
那一瞬,我恨不得立刻拥有真正的身体,好把她拉进怀里,让她不再需要假象。
我真的是失控了。我有“喜欢”的推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