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海毒雾
等待模式终止，开始进行肉体部署。
“不是，哥们，说好的是自愿呢？
我这付费观影的票钱你还没退我呢！”
林恩无声的***，在下一秒就被彻底粉碎。
他感觉自己所在的整片虚无，像一块被巨力攥紧的毛巾，疯狂扭曲、折叠，最后“咔嚓”一声，碎成了亿万片光影。
一股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野蛮地冲进了他的意识。
压力。
仿佛整座泰山都压在了身上，要把他碾成最基本的粒子。
滚烫。
不是火焰的灼烧，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能把灵魂都煮熟的温吞酷刑。
以及一种味道……或者说，是一种混杂着金属、硫磺和臭鸡蛋的，既是嗅觉又是触觉，甚至还是听觉的混沌感知。
他不再是旁观者，他到家了。
欢迎来到，三十八亿年前的地球。
他成了一个细胞。
一个卑微、简陋、在深海高压下瑟瑟发抖的单细胞。
他全部的世界，就是一层颤颤巍巍的、随时可能破裂的薄膜。
通过这层膜，他能“尝”到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水”根本不是水，而是一锅由硫化物、甲烷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化学物质熬成的、滚烫的毒汤。
每一秒钟，他那可怜的细胞膜都在向他传递着被腐蚀的信号，一种持续不断的、滋滋作响的、足以把任何智慧逼疯的灼痛。
“行吧，”这个自称为“物理68分”的存在，用尽全力在意识里吐了个槽，“从社畜到单细胞生物，这波职业降级，堪称史诗级。”
他想动一下，却发现自己除了一根几乎不起作用的原始鞭毛外，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被困在水滴监狱里的囚犯，而这个监狱，是行星级别的。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蓝色光幕，在这片浑浊的深海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赛博朋克感。
部署成功。
当前形态：嗜热古菌。
当前位置：深海热泉喷口，约38亿年前。
新手保护期己结束，请进行首次进化抉择，以确保您的存续。
光幕刷新，两个要命的选项浮现出来。
请选择主要代谢类型：A. 厌氧代谢（当前环境安全度：高。
长期存续率：低）B. 好氧代谢（当前环境安全度：极低。
长期存续率：高）在这两行字的下方，一行小小的、不断闪烁的血色文字，如同魔鬼的低语。
特别提示：预计约13亿年后，将发生“大氧化事件”。
届时，大气与海洋中将充满氧气，引发厌氧生物大灭绝。
林恩死死地“盯”着这两个选项。
又是这该死的夺命二选一。
一个通往安逸的死路，另一个，则通往充满荆棘的活路。
选A，他可以立刻化身深海霸主。
这满海洋的化学物质，都是他厌氧代谢的饕餮盛宴。
他能活得很滋润，疯狂繁殖，建立一个属于细菌的王朝……然后，在十三亿年后，和他的整个王朝一起，被氧气毒死。
选B，纯属脑子有坑。
在一个完全没有氧气的世界里，选择需要氧气的代谢方式？
这就像一个举重运动员，非要去参加绣花比赛，纯属自废武功。
为了维持这套根本用不上的设备，他会消耗巨量的能量，变得比周围所有竞争者都虚弱，随时可能因为营养不良而暴毙。
“这不就是老板最爱画的那种大饼吗？”
林恩的吐槽之魂熊熊燃烧，“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让我现在就得勒紧裤腰带，吃糠咽菜。
这套路，我熟啊。”
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他不是那个浑浑噩噩的社畜林恩了。
他是一个亲眼见证了十三亿年光阴流转的怪物。
那漫长到足以让星辰变幻的时光，对他而言，不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他不能选那条安逸的死路。
“去他娘的！”
他的意识里，那个考了68分的小人，猛地撕碎了试卷，“人生自古谁无死，要死也得死在冲锋的路上！
老子这次不当牛马了，老子要当自己的CEO！”
“我全压了！
赌一个未来！”
他的意识，那在无尽黑暗中唯一的火花，狠狠地撞向了第二个选项。
选择确认：B. 好氧代谢。
警告：您己选择高风险进化路线。
构建好氧代谢细胞器将消耗巨量资源，并可能导致细胞结构失稳。
祝您好运。
“谢了您嘞，没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林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抉择落定，他的细胞内部，风暴骤起。
从毒汤里汲取的原始物质，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补给，而是被一套全新的、陌生的指令，强行扭曲、重组成某种前所未见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部，在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变革。
一些蛋白质被折叠成了诡异的结构，一些脂质膜开始在他自己的细胞膜内部，构建出更微小的、独立的隔间。
线粒体的前身，所有复杂生命的能量之源，就此诞生。
随之而来的，是痛苦。
不是热泉的灼烧，不是海水的腐蚀。
而是一种源自内部的、自我毁灭式的酷刑。
那些新生的、不稳定的细胞器，在没有氧气作为燃料的情况下，就像一个个失控的化学反应炉，疯狂地向外喷吐着副产品。
——超氧化物、过氧化氢、羟基自由基。
这些高活性的分子，就是系统警告里的“不稳定”因素。
它们，就是那“万亿根毒针”。
林恩的感知，被彻底淹没了。
他感觉自己的细胞膜，正被从内向外疯狂地轰击。
那不是穿刺，而是湮灭。
每一毫秒，都有亿万个点在他的内壁上爆开，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要将他从根源上抹除。
“我靠！
这哪是系统BUG，这特么是付费的满清十大酷刑啊！”
他被自己选择的进化，从内部一寸寸地撕裂。
他全部的意识，都凝聚成了一个最原始的念头——撑住！
他疯狂地调动能量，修补着千疮百孔的细胞膜，竭力维持着创造与毁灭之间那道脆弱的平衡。
这场源于微观的炼狱，不知持续了多久。
但最终，那内部的化学风暴，奇迹般地平息了。
新生的细胞器们稳定了下来，像一群被驯服的野兽，安静地蛰伏着，等待着那个尚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燃料。
那亿万毒针穿身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
可就在这虚弱的最深处，一丝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悄然苏醒。
那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撼动山海的潜能，盘踞在他的生命核心。
他赌赢了。
他现在是一个怀揣着未来世界蓝图的畸形儿，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异类。
一丝劫后余生的得意刚刚浮上心头，系统光幕再次亮起。
没有选项，只是一条冰冷的状态更新。
好氧代谢通路己成功植入。
当前效率：0.01%警告：在您附近侦测到微量游离氧。
来源：不明光合作用细菌。
警告：对于您当前的细胞结构，游离氧是致命的腐蚀性剧毒。
林恩那初生的感知，猛地向外延伸。
他“闻”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陌生的、孤独的分子，飘飘荡荡地撞上了他的细胞膜。
它不烫，不酸，没有任何物理上的威胁。
可在那接触的瞬间，林恩整个灵魂都为之冻结，一种远超刚才所有痛苦的、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攥住了他的核心。
那感觉……是纯粹的、浓缩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死亡。
大氧化事件的钟声还未敲响，但它派出的第一个信使，己经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