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深,我今晚要加班,回来会很晚……”林未对着手机说话时,指尖还在键盘上飞快跳跃,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指向八点半,设计图上的线条像纠缠的藤蔓,缠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嗯嗯,下班记得call我,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接你。”周庭深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
像是带着刚从会议中抽离的微哑,却依旧温暖得像裹着暖绒,“饿不饿?我给你煲了莲子羹,
回去热一热就能吃。”林未心头一暖,笑着应了声好。挂掉电话,
同事凑过来打趣:“周先生这体贴程度,简直了啊,遇到这种男人,你就嫁了吧。
”她没接话,只是指尖在手机屏保上轻轻划了一下——那是上周去郊外写生时,
周庭深***的她,背景里的蒲公英飞得到处都是,她的侧脸沾着点颜料,笑得没心没肺。
加班到十点,设计图终于定稿。林未揉着酸胀的脖颈站起来,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细密的雨丝被风卷着,在霓虹灯里织成朦胧的网。她本想按约定打电话,
却突然想给他个惊喜。打车到江景公寓楼下时,雨势已经大了起来,她抱着公文包冲进大堂,
电梯镜面映出自己湿漉漉的刘海,像只落汤的小兽。周庭深住的公寓在28层,视野极好,
能将大半个城市的夜景收进眼底。林未掏出备用钥匙***锁孔,指腹刚碰到冰凉的金属,
就听见门内传来细碎的响动——是女人的笑声,清亮得像风铃,裹着周庭深低沉的回应,
从门缝里钻出来,刺得她耳膜发麻。她的手僵在半空,钥匙串上的小熊挂坠轻轻晃动,
碰撞出细碎的声响。门内的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秒,周庭深猛地拉开门,
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褪去,撞见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客厅的暖光漫出来,勾勒出他身后那个女人曼妙的轮廓。波浪卷发,丝质长裙,
手里端着的红酒杯晃出细碎的光——是苏晴,财经杂志封面上常客,
那个以眼光毒辣、手段凌厉著称的投资人。“小未,你听我解释。”周庭深快步上前想拉她,
西装袖口蹭过她的手背,带着惯常的体温,林未却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一步,
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苏晴也跟着走出来,唇角噙着得体的笑,
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卷发。“林小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刻意加重了“林小姐”三个字,目光在林未湿漉漉的肩头扫过,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是庭深的……合作伙伴,正在谈城东项目的融资细节。”林未看着周庭深。
他的领带歪了半截,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些凌乱,
眼底甚至还残留着她从未见过的松弛——那是卸下所有防备的样子,她从未有幸见过。
“呵……”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雨还在敲打着落地窗,
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伴奏。她转身冲进雨里,高跟鞋踩在积水里,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周庭深的呼喊声被雨声吞没,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却像没看见。直到冲进自家小区,浑身湿透地站在玄关,
她才发现手里的公文包空了一角——画筒不见了,里面装着她刚完成的速写,
还有那支周庭深送的钢笔。大概是落在他公寓了。林未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玻璃,
水珠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泪痕。她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任由回忆像潮水般涌来,
将她一寸寸淹没。……第一次见到周庭深,是在***顶层的旋转餐厅。
那天林未刚谈完画廊合作,抱着文件夹找座位,高跟鞋突然在抛光地板上打滑,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预想中的狼狈没有降临,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腰,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熨帖得恰到好处。“小心。
”男人的声音像大提琴的低音弦,震得她耳尖发烫。林未站稳后抬头,
撞进一双覆着镜片的眼睛,灯光在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看不清情绪,却让人莫名心安。
“谢谢。”她这才发现,手里的冰咖啡洒在了他的西装袖口上,
浅褐色的污渍在深灰色面料上格外扎眼。她慌忙掏纸巾去擦,指尖刚碰到布料,
就被他轻轻按住:“没事,干洗能去掉。”他侧身指了指对面的空位,“这里没人,
不介意的话,坐吧。”那天的晚餐,林未知道了他叫周庭深,
是“筑境”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刚拿下城东地标项目的设计权。
他说话时总带着恰到好处的停顿,目光专注得像在解读复杂的建筑图纸,偶尔抬眼时,
镜片后的目光会落在她脸上,带着礼貌的探究。聊到兴头上,他会微微挑眉,
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意,像藏着星光。结账时,服务生说周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林未有些窘迫,他却晃了晃袖口那片咖啡渍,
笑得坦荡:“就当是对你损失一杯咖啡的赔礼了。不过,下次你请我喝咖啡,得是热的。
”第二次见面是两周后,林未在画廊办小型画展,展出的都是她业余画的城市速写。
傍晚时分,画廊快关门了,周庭深捧着一束白玫瑰走进来,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他站在那幅《雨夜天桥》前看了很久,画里的路灯歪歪扭扭,雨丝画得像乱麻,
完全不符合透视原理。“这幅画里的路灯角度,符合城市照明规范的37度仰角。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收拾画具的林未手一抖——她明明画得歪歪扭扭。
周围几个没走的观众笑起来,她的脸瞬间红透,却听见他转过身,
压低声音说:“但我更喜欢这种不精准的温柔。”他们的关系像藤蔓般疯长。
周庭深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出去吃饭都提前叮嘱服务生。会在她来例假时,
提着保温杯出现在画廊门口,里面是熬得稠稠的红糖姜茶。
会在她随口说喜欢老城区的梧桐树后,周末特意绕远路带她去看那条种满法国梧桐的老街。
他带她去看城东地标的建筑工地。安全帽太大,总往下滑,他伸手帮她扶着帽檐,
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额头,留下淡淡的灰尘。工地上机器轰鸣,他指着钢筋水泥浇筑的框架,
眼睛亮得惊人:“这里以后会有空中花园,种满你喜欢的绣球花,到时候带你来写生,
光线肯定特别好。”林未生日那天,周庭深送了她一支钢笔 。 黑色的金属笔身,
磨得有些发亮,笔帽上刻着极小的“未”字,要凑很近才能看清。
“我爷爷传下来的”他摩挲着笔身,指腹划过那个字“他说,好的感情就像好钢笔,
要慢慢写,才会洇出墨香。”她把这支笔插在画筒里,每次画画前都要摸一摸冰凉的笔帽。
同事总打趣说她掉进了蜜罐,她只是笑,心里像被温水泡着,连指尖都发甜。那时她以为,
这就是故事最好的模样——两个在城市里奔波的人,偶然撞进彼此的生命,
用温柔细细打磨日子,把寻常过成诗。接下来的三天,周庭深的电话和信息像雪片般飞来。
林未把手机调成静音,白天在画廊强装镇定,晚上回到空荡的房间,
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名字,心里像被猫爪挠着,又疼又乱。第四天清晨,
她刚打开画廊的门,就看见蹲在台阶上的周庭深。他眼下有浓重的青黑,西装皱巴巴的,
袖口沾着点泥渍,像是在外面待了一夜。看到她,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
差点踉跄着摔倒。“小未。”“苏晴是我父亲的学生,那天确实是谈融资,项目到了关键期,
必须盯着。”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熟悉的钢笔,
笔帽上的“未”字被摩挲得发亮,边角指纹印清晰可见。“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以后我不见她就是,所有对接让助理去做。”林未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面布满血丝,
眼下的青黑像用墨笔涂过。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握着钢笔的指节泛白,像怕她会扔掉。
心里的坚冰一点点融化,她想起他冒雨送来的姜茶,想起他帮她扶安全帽时的认真,
想起他说“好的感情要慢慢写”时的温柔。“庭深……”她伸出手,接过钢笔时,
指尖触到他的掌心,滚烫的温度顺着皮肤蔓延上来。他像是松了口气,
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怕。
”和好后的日子,周庭深对她更好了。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
每天准时出现在画廊门口接她下班,有时手里提着刚买的草莓,
有时是她念叨了很久的那家老字号糕点。周末他会带她去郊外写生,坐在草地上看她画画,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安静得像幅画。
林未渐渐淡忘了苏晴带来的不快,甚至开始偷偷规划未来。她在速写本上画过他们的家,
有个带飘窗的画室,窗外种着绣球花,周庭深坐在沙发上看图纸,阳光洒进来,
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变故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
林未去“筑境”送画——那是她特意为周庭深画的事务所效果图,想给他个惊喜。
前台说周总正在开视频会议,让她在休息室等。她刚坐下,
就听见隔壁会议室传来压抑的争吵声,是周庭深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愤怒:“苏晴!
你答应过我不碰林未!”林未的心跳骤然停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屏住呼吸,
悄悄走到虚掩的门缝边,苏晴冷笑的声音钻了出来:“周庭深,你别忘了我们的协议。
你父亲那笔债,还有你那濒临破产的小事务所,是谁帮你撑下来的?现在翅膀硬了?
”“我会还你!钱、项目利润,我都会还!”周庭深的声音在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
“还?”苏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没有我,你现在早就蹲在看守所了!
你以为林未真的喜欢你?她不过是喜欢你这层‘青年才俊’的皮,
等她知道你爸是个欠债跑路的老赖,知道你连事务所的租金都快付不起,
你看她还会不会对你笑!”林未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走廊的绿萝花盆上,
陶瓷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会议室的门猛地被拉开,周庭深站在门口,
脸色惨白如纸,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那双写满惊慌的眼睛。苏晴跟在他身后,看到她时,
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勾起一抹了然的笑:“看来,该说的都听到了。”“小未,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庭深上前一步,手都在抖。林未抬手制止了他,指尖冰凉。
她看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你父亲的债务……是真的吗?
”周庭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沉默就是最残忍的答案。那个下午,他们坐在事务所楼下的咖啡馆。周庭深点了两杯拿铁,
却一口没动。他说,父亲三年前投资失败,欠下近千万债务,跑去向高利贷借钱,
利滚利到最后,连他刚起步的事务所都被抵押了出去。是苏晴的公司注资,才保住了事务所,
也把他父亲从高利贷手里捞了出来。“代价是,我要配合她的投资计划,
对外维持……维持亲近的关系,直到债务还清。”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走。林未,我太怕了。”林未看着窗外穿梭的人群,他们行色匆匆,
脸上带着或疲惫或麻木的表情。眼前的周庭深突然变得无比陌生,那些记得她口味的温柔,
那些恰到好处的关心,难道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她想起那支钢笔,
想起他说“慢慢写才会洇出墨香”,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