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中迷影秋拍预展的射灯将玻璃展柜映照成一汪凝固的月光,林砚指尖刚触及展台边缘,
便被一股沁骨的凉意刺得缩回手。
13 号拍品的民国梳妆台在一众珠光宝气中透着别样的素净,
酸枝木的棕褐色表面泛着琥珀般的包浆,那是岁月层层浸润的痕迹,
仿佛触摸间就能感受到时光的流淌。黄铜镜框的雕花缝隙里嵌着深绿铜锈,
宛如谁不慎泼洒的陈年茶水,在时光里洇出斑驳痕迹,每一道纹路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是 1927 年上海霞飞路‘镜影轩’的定制款,” 穿黑西装的拍卖师递过放大镜,
指腹在镜框雕花上轻轻点了点,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您看这镜背的缠枝纹,
每朵牡丹都带着卷叶尾巴,是当时名匠周景棠的独门手法。他的作品,
在市面上可是千金难求。”林砚将放大镜移向镜角,
果然在缠枝纹末端发现极小的 “棠” 字阴刻,笔画纤细却力道十足。
从事古董修复十二年,经手的民国家具能摆满半个仓库的她,
从未见过这般奇异的镜面 —— 普通梳妆镜的银镀层会随岁月泛黄,
这面镜子却像蒙着层流动的雾,照出的人影边缘总镶着淡淡的蓝晕,
仿佛隔着层磨砂玻璃看过去的旧时光,朦胧又神秘。“起拍价八万。
” 拍卖师修剪整齐的指甲敲在展柜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安静的预展厅里格外清晰。
林砚眼角余光扫过他袖口露出的手表,那是块价值不菲的瑞士名表,
时针正指向下午三点十七分,而镜面里的指针,固执地停在三点十六分五十秒,
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步,不肯前行。落槌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拍卖师的宣告,
咚咚地撞击着胸腔。搬运工将梳妆台抬上货车时,
林砚突然发现镜中映出的货车牌照末尾多了个 “7”,现实中明明是 “1”。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数字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司机师傅叼着烟圈笑她眼花:“林小姐天天跟老物件打交道,怕是看什么都带着重影喽。
” 他吐出的烟圈在空气中缓缓散开,模糊了镜中的影像。
2 时光裂痕货车驶过老城区青石板路时,梳妆台的铜框发出轻微震颤,
像谁在里面轻轻叩门,一下又一下,带着试探的意味。林砚翻开随车带来的档案袋,
泛黄的鉴定报告里夹着张褪色老照片:穿旗袍的女人坐在这张梳妆台前,身姿优雅,
手指轻搭在梳妆台上。镜中映出的却是个梳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眉眼灵动,
两人侧脸轮廓像是从同一枚模子里刻出的。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 “1927 年春,
赠明漪”,字迹已淡得快要融进纸里,仿佛再碰一下就会消失不见。
工作室的防尘罩被拉开时,扬起的灰尘在夕照里跳着细碎的舞,阳光透过窗户,
给每一粒尘埃都镀上了金边。林砚将梳妆台摆在靠窗的位置,这里光线充足,
便于她仔细观察。刚要伸手擦拭铜框,
便被镜中的自己惊得心头一缩 —— 她抬手整理碎发的动作,镜中人迟了半秒才做出回应,
手指悬在半空的弧度带着种诡异的迟疑,仿佛在模仿一个陌生的姿态,生硬又别扭。
“老镜子都这样,银层氧化造成的延迟。” 师兄周明远在电话那头嚼着口香糖,
声音含混不清,“我上次修复的民国座钟,指针还倒着走呢,比这邪乎多了。你呀,
就是太敏感。”林砚没告诉师兄,当她对着镜子皱眉时,镜中人的嘴角竟微微上扬,
像是在嘲笑她的紧张。她调出台灯对准镜面,光线聚焦处,
发现玻璃背面的银层有处极细微的裂纹,蜿蜒的形状像条蜷缩的蛇,藏在缠枝纹的阴影里,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用酒精棉擦拭时,棉球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在镜面上晕开又迅速隐去,只留下淡淡的腥气,像陈旧的血,让人不寒而栗。
子夜十二点的钟声从老街教堂传来,悠远而深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梳妆台的抽屉突然自己滑开半寸,黄铜拉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只窥视的眼睛。
林砚握住拉手的瞬间,指尖传来刺骨的凉,仿佛握住的不是金属,
而是一块寒冰 —— 抽屉里的衬纸是暗绿色绒布,上面绣着朵将开未开的玉兰花,
针脚细密,看得出绣者的用心。针脚里卡着些深褐色粉末,凑近了闻,有股潮湿的泥土味,
像是从坟头刚挖出来的,带着死亡的气息。她从工具箱里翻出镊子,
小心翼翼地夹起绒布角落里的纸片。那是半张撕下来的日历,
印刷的日期是 “1927 年 4 月 12 日”,纸张边缘已经发脆。
背面用钢笔写着 “明漪今日回沪,带了新茶”,字迹清秀,带着些许潦草。
字迹的墨水洇透了纸背,在镜面上印出模糊的痕,像谁用指尖蘸着水写的,若隐若现。
3 血色呼唤这时镜面突然蒙上层细密的水珠,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
林砚伸手去擦,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凉的液体 —— 不是普通的水汽,是带着铁锈味的水。
暗红的液体顺着镜框繁复的雕花蜿蜒而下,在木质地板上敲出轻微的 “嗒嗒” 声,
如同有人在暗处悄悄滴落的血珠。很快,这些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倒映出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影,那光影在水面扭曲变形,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
正诡异地对着林砚狞笑。镜中的水洼里,慢慢浮起个穿蓝布学生装的身影,
辫梢的红绳在水中轻轻飘荡,越来越清晰。“救…… 救命……”声音像从很深的井里传来,
混着哗哗的雨声,带着绝望的哭腔。林砚的手电筒扫过镜面,光束在水中折射出奇异的光影,
看见那个梳麻花辫的姑娘正拍打着玻璃,指关节撞在镜面上发出闷响,带着无助的力道。
辫梢的红绳在水中漂荡,像条挣扎的鱼,想要挣脱束缚。她的右手按在镜面上,
手腕内侧有块月牙形的胎记,颜色深得发黑,像沾着血,触目惊心。
林砚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手,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胎记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
像朵含苞的花,与镜中那深色的胎记形成鲜明对比。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一种莫名的联系在心底蔓延。“你是谁?”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工作室里发颤,
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镜中的雨突然下得更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姑娘的蓝布衫上,
打湿了衣衫,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衣,领口处还有处小小的补丁。
林砚注意到她胸前别着的校徽,“南洋女子中学” 六个字在水中模糊不清,
却透着股倔强的清晰,仿佛在宣告着某种信念。姑娘的嘴唇翕动着,
说出的话被水流搅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林砚把耳朵贴在镜面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听得更清楚了些,
句:“姐姐…… 骗了他们…… 不是我……” 她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 “7” 的形状,
指甲缝里嵌着血丝,在镜面上拖出蜿蜒的痕,像一条血色的小溪。4 隐秘真相凌晨三点,
雨停了,仿佛从未下过。镜中的姑娘消失时,留下半片撕碎的学生证,轻飘飘地浮在镜面上。
林砚用镊子小心地将它夹起,照片上的名字清晰可见 ——“沈明漪”,
眉眼间带着几分青涩和坚定。林砚在电脑上输入这个名字,
里跳出条 1927 年 4 月 15 日的旧报纸新闻:“共党嫌犯沈明漪于昨日伏法,
其姐沈明玥提供重要证词”。报道旁边配着张模糊的照片,沈明漪站在刑场的木架前,
身姿笔挺,穿的正是那件蓝布学生装。林砚放大照片,看见她被反绑的手腕上,
月牙形的胎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枚血色的印章,印刻着那段残酷的历史。
梳妆台的抽屉又滑开了些,露出本深棕色封皮的日记本,皮质封面已经有些磨损,
锁扣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仿佛在等待着被开启。日记本的锁扣是黄铜制的海棠花形状,
精致而小巧。林砚用修复钟表的小镊子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