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在麦田埂上捡到个裹着蓝花布的弃婴。十六年后,
穿香奈儿的女人甩给我五十万支票:“我儿子该住别墅了。”法庭上,
小宝攥着我割麦割变形的指关节喊爹。女人突然咳出血染红铂金包:“晚期肺癌,
只想听他叫声妈…”我连夜带小宝跪遍山头寺庙。>功德箱塞进存折那晚,
女人保镖踹门而入:“孩子我们带走了。”看全文免费---1. 麦穗低垂,
雨夜拾孤那年夏天的雨水格外暴烈,仿佛要把天都捅破。傍晚时分,
黑沉沉的乌云像浸透了脏水的破棉絮,沉沉地压着赵家洼。远处闷雷滚动,声音低沉而绵长,
震得脚下的地皮都在微微发颤。风裹挟着土腥气,在空旷的麦田里横冲直撞,
把金黄的麦浪撕扯得东倒西歪,沉甸甸的麦穗绝望地拍打着地面。我赵大成,佝偻着腰,
像一张被风雨吹打得快要散架的老弓,深一脚浅一脚地扑在自家最靠河滩的那块洼地里。
雨水冰冷刺骨,顺着***帽的破洞淌进后颈,再沿着脊梁沟流下,冻得我一个激灵。
那顶草帽边缘早已散开,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我沟壑纵横的脸。脚下的泥浆越来越黏稠,
每拔一次腿都像要耗掉半条命,但我不能停,这块地里的麦子眼看就要泡汤,
那是全家大半年的指望。“老天爷,你就不能缓口气吗!”我对着混沌的天空嘶吼,
声音瞬间被狂风撕碎、吞没,只剩下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痛。雨水模糊了视线,
我只能凭着对这片土地刻进骨子里的熟悉,摸索着,
近乎匍匐地用双手去扶起那些倒伏的、沾满泥浆的麦秆。粗糙的麦芒划破了手背,
混着泥水的血丝很快又被雨水冲淡。就在我筋疲力尽,几乎要瘫倒在泥水里时,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风雨完全掩盖的呜咽,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穿厚厚的雨幕,
扎进了我的耳朵。不是风声,不是雨打麦叶。那声音……像刚出生的小奶猫,又细又弱,
带着一种本能的、濒临断绝的哀戚。我心头猛地一紧,循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
手脚并用地朝田埂边那片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的野生芦苇丛爬去。枯黄的苇秆倒伏,
凌乱地纠缠在一起。就在几根歪倒的芦苇下面,一个蓝底白花的旧布包袱被雨水浇得透湿,
紧紧裹着一个小得可怜的身子。包袱皮的一角被风掀开了一点点,
露出一张皱巴巴、冻得发青的小脸。眼睛紧闭着,小小的嘴巴微微张着,
发出那气若游丝的呜咽,小胸脯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那一刻,我的血像是冻住了。
四周是狂暴的风雨,是即将被淹没的麦田,是沉重得喘不过气的生计。
可眼前这个被遗弃在冰冷泥水里的、微弱的生命之火,像一道无声的霹雳,
劈开了所有的喧嚣和重压。我几乎是扑过去的,手忙脚乱地解开那湿透冰冷的包袱皮,
把那小得几乎没有分量的冰凉身体紧紧搂进怀里,用我同样湿透、沾满泥浆的粗布褂子裹住。
那微弱的气息拂过我的胸口,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着心脏最深处某个地方,
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和莫名的悸动。
“不怕…不怕…爹在这儿…”我把他冰凉的小脸贴在我同样冰凉的脸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自己也不知道这声“爹”是怎么冲口而出的。我脱下那件早已湿透、仅能挡点风的破旧外衣,
将他严严实实裹了两层,紧紧箍在胸前。另一只手撑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
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越来越密的雨帘里。麦田、雷声、即将烂在地里的庄稼,一切都模糊了,
只剩下怀里这微弱的心跳,和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声音——活下去!得让这小东西活下去!
泥浆没过小腿,每一步都像在沼泽里跋涉,我咬着牙,喘着粗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
回家!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四处漏风的破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冷气扑面而来。
屋里一片昏暗,只有灶膛里残留的一点微弱的火星,映着冰冷的锅台。
我娘正摸索着往灶里添最后一把湿柴火,锅里煮着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
她抬起头,昏花的老眼在昏暗的光线里费力地聚焦在我身上,
随即看到了我怀里那个小小的包裹。“大成?”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声音带着惊疑,
“这…这是啥?”“娘!河滩地边捡的!快不行了!”我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把孩子小心翼翼地往她眼前递。我娘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枯瘦的手颤抖着,
轻轻掀开那湿透的蓝花布一角。那张冻得发青的小脸露出来,
微弱的气息拂过她布满老茧的手指。老太太倒抽一口冷气,
浑浊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哎哟…造孽啊…这是谁家狠心的……”她猛地回过神,
一把推开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快!抱到炕上去!用被子捂严实!
我去烧热水!快啊!”那破旧的土炕,冰得像块铁板。
我娘手脚麻利地翻出家里所有能盖的破棉絮,一层层堆上去,把那小小的身体围在中间。
她佝偻着腰,蹲在灶前,拼命地吹着灶膛里奄奄一息的火星,湿柴冒出滚滚浓烟,
呛得她老泪纵横,剧烈地咳嗽。火光艰难地重新跳跃起来,映着她沟壑纵横、写满焦急的脸。
我坐在炕沿,手忙脚乱地解开湿布包,用温水浸湿了家里唯一一条还算柔软的旧布巾,
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孩子冰冷的小身体。那小身子上还有些未擦净的血迹和胎脂,
瘦得肋骨根根分明,皮肤冰凉得吓人。我娘端着一碗好不容易温热的米汤,
用缺了口的旧瓷勺,舀起一点点,凑到孩子嘴边,另一只布满老茧的手,
极其轻柔地撬开那毫无血色的小嘴唇。米汤缓缓滴进去,孩子毫无反应。
我和我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滴温热的米汤顺着嘴角流下,就在我们几乎绝望的时候,
那小小的喉咙突然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吃了!吃了!”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满是惊喜。她赶紧又舀起一点,更加耐心地喂进去。这一次,孩子的小嘴本能地吮吸了一下,
虽然微弱得像羽毛拂过。那一点温热,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生命力,
从那小小的身体里渗透出来,慢慢驱散着死亡的冰冷。昏暗摇曳的灶火映照着土炕,
映照着孩子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晕。“大成啊,
”我娘用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冰凉的小手,那小手竟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勾住了她的指尖。老太太的眼泪又下来了,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这孩子…跟咱家有缘。老天爷不收他,把他送到咱这破门槛前了。
往后…他就是咱老赵家的根了,是你的儿。”她抬起泪眼,看着我,
眼神里是历经沧桑后的通透和决断:“就叫…赵小满吧。小满小满,麦粒渐满,
咱不图大富大贵,只求老天爷给这孩子一口饱饭,能平平安安地…小满就好。”窗外,
暴雨依旧倾盆,冲刷着这个破败贫穷的院落。屋内,灶膛里的火苗稳定地跳跃着,
散发出微弱却执着的暖意。土炕上,那个被唤作赵小满的小生命,终于沉沉地睡去,
小小的胸脯有了平稳的起伏。冰冷的绝望被这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驱散。我伸出手,
粗糙的指腹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孩子温热起来的小脸蛋。那一点柔软的温热,
像一颗滚烫的种子,落在了我荒芜干涸的心田上。窗外风雨如晦,屋内,
一个叫“爹”的身份,沉重而又滚烫地压上了我的肩头。2. 香风袭人,
支票割心日子像村口那条浑浊的小河,裹挟着泥沙、艰辛和偶尔闪烁的微光,
缓缓流淌了十六年。土坯垒的老屋,依旧破败,只是泥墙上多了一层又一层小满的奖状,
红的黄的,像贫瘠土地上开出的倔强花朵,映得满屋生辉。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像被岁月用犁铧一遍遍犁过,背也佝偻得更厉害。而当年那个襁褓里奄奄一息的小东西,
早已抽条拔节,长成了个半大小子。个子快撵上我了,瘦,却结实,
像田埂边那株钻过石板缝隙的野草,有种韧劲。他叫我爹,声音清亮,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也带着独属于我们父子间的亲昵和依赖。这天下午,
日头毒得像下火,烤得麦芒都打了卷儿。我顶着草帽,汗水小溪一样顺着脊梁沟往下淌,
浸透了后背那块早已看不出本色的补丁。麦子熟了,金灿灿一片,沉甸甸地压弯了麦秆,
散发着干燥诱人的甜香。我弯着腰,挥舞着磨得锃亮的镰刀,熟练地贴着地皮割下去,
“嚓嚓”声清脆利落,汗水滴在滚烫的土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小满放暑假了,
就在我旁边那块地里干着。他动作没我快,但那股子认真劲儿让人心疼。他也戴着顶破草帽,
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绺绺地贴在脑门上。他割一会儿,就直起腰,
用手背抹一把脸上的汗,朝我这边望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爹!歇会儿吧!
喝口水!”他直起身,朝我喊道,声音在空旷闷热的田野里传得很远。
他拿起田埂上那个掉了漆的军用水壶,朝我晃了晃。“割完这垄!”我头也没抬,
手上动作更快了。丰收在望,每一粒麦子都是沉甸甸的希望。小满高三了,成绩拔尖,
老师都说他准能考上省城的好大学。学费、生活费……想到这些,手里的镰刀挥得更用力,
仿佛多割一刀,就能为儿子多挣出一分前程。风吹过麦田,掀起层层金色的波浪,
带着灼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小满跑过来,把水壶递给我。我接过,仰头灌了一大口,
凉白开带着点铁锈味儿,却格外解渴。他看着我喝,自己也拿了个豁口的粗瓷碗,
咕咚咕咚灌下去。阳光下,少年人修长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滚动着,
汗珠在蜜色的皮肤上闪闪发亮。“爹,等卖了这茬麦子,加上我暑假去镇上帮工的钱,
学费差不多就够了!”小满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老师说省城大学图书馆可大了,
书多得看都看不完!”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光芒几乎要灼伤我的眼。
“好小子!”我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粗糙的手掌下是少年人单薄却充满力量的骨骼,
“好好念!给咱老赵家争口气!爹就是累死在地里,也供你!”心里是滚烫的骄傲,
还有沉甸甸的责任。这十六年,是土坷垃里刨食,是油灯下缝补,
是勒紧裤腰带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苦吗?真苦。可看着眼前这个挺拔的少年,
听着他喊“爹”,看着他眼里的光,所有的苦都酿成了蜜,沉甸甸地坠在心尖上。
就在我们爷俩顶着烈日挥汗如雨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粗暴地撕裂了麦田的宁静。一辆黑色锃亮的轿车,像一头闯入麦田的钢铁怪兽,
卷起漫天黄尘,嚣张地停在了窄窄的田埂尽头。车门打开,
先伸出来的是一只踩着细高跟、涂着鲜红蔻丹的脚,接着,
一个穿着剪裁利落、质地一看就极其昂贵的米白色套装的女人,弯腰钻了出来。
她脸上架着一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涂着裸色唇膏的下巴。
一股浓郁的、与麦田泥土气息格格不入的香水味,瞬间弥漫开来,强势地钻入鼻腔。
我和小满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直起身,茫然又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
看着这个突然闯入我们世界的女人。她站定,姿态优雅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隔着墨镜,目光冷冷地扫过这片麦田,扫过满身泥土汗水的我们父子,最后,
那冰冷的目光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了小满身上。小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女人踩着细高跟,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泥泞和散落的麦秆,
朝我们走来。高跟鞋踩在松软的田埂上,每一步都陷下去一点,让她走得有些摇晃。
她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那是一张精心保养过的脸,
皮肤白皙紧致,眼角只有极细微的纹路。眉毛画得精致,眼线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凌厉的美。
只是那双眼睛,看向小满时,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贪婪,
有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还有一丝竭力掩饰却依旧流露的焦灼和……愧疚?
她的目光从小满脸上移开,转向我。那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疏离,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
“赵大成?”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城市人特有的腔调,冰冷得像块铁。
我下意识地挺了挺佝偻的背,粗糙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泥:“我是。你哪位?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朝车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身材魁梧的司机模样的男人立刻下车,
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皮包,快步走到女人身边,
恭敬地递上一个薄薄的、印着暗纹的米白色信封。女人伸出两根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指,
拈起那个信封,动作优雅得像拈起一片羽毛。她没有看我,目光依旧锁在小满身上,
仿佛我只是空气。她手腕一扬,那信封便带着一股香风,
轻飘飘地、却无比精准地甩在了我的胸口,然后滑落,掉在我沾满泥土和麦芒的解放鞋旁。
“拿着。”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五十万。
够你这种人活几辈子了。”我愣住了,低头看着脚边那个精致的信封,
像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小满也惊呆了,看看那信封,又看看那个女人,最后茫然地看向我。
女人深吸一口气,目光终于从小满身上移开,第一次正眼看向我。
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施舍者的傲慢:“从今天起,这孩子跟你没关系了。
他是我周雅兰的儿子。”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他该过的,
是穿名牌、住别墅、接受最好教育的生活!而不是跟着你,在这种地方,
像头牲口一样刨一辈子土!”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的心窝。
十六年的含辛茹苦,十六年“爹”的称呼,在她口中,成了“牲口一样刨土”!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我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骂,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发不出一点声音。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我浑身都在颤抖。“你胡说!
”一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愤怒和颤抖的嘶吼在我身边炸响。小满猛地向前一步,挡在我身前,
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死死瞪着那个叫周雅兰的女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我爹是赵大成!我叫赵小满!我不是你儿子!你滚!拿着你的臭钱滚!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
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滚烫的土地上。周雅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精心描绘的眉毛拧了起来。她看着小满,眼神里有受伤,有难以置信,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忤逆的恼怒。“小满!”她厉声喝道,试图拿出母亲的威严,“你懂什么?
我是你亲生母亲!我当年…当年是有苦衷的!现在我来接你回去过好日子!
跟着这个泥腿子有什么出息?他能给你什么?啊?”“他给我的是家!”小满吼了回去,
眼泪终于冲破眼眶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的汗水和泥土,“他给我做饭!他给我缝衣裳!
我生病是他背着我去镇上医院!我考上高中是他一袋麦子一袋麦子卖钱供我!
你除了这张支票,你给过我什么?你凭什么说是我妈?我不认!
”少年倔强的嘶喊在空旷的麦田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悲壮。
周雅兰被噎得脸色发白,涂着精致唇膏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步,
似乎想有所动作。周雅兰抬手制止了他。她看着小满,
又看看弯腰捡起那个信封、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的我,眼神变幻莫测。最终,
她重新戴上了墨镜,遮住了所有情绪,只留下冰冷的下巴线条。“不识抬举!”她冷哼一声,
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冷,“赵大成,你会后悔的。这孩子,我要定了。
咱们…法庭上见!”说完,她不再看我们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她的眼,利落地转身,
高跟鞋踩在田埂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引擎轰鸣着,卷起更大的尘土,嚣张地绝尘而去,
只留下那呛人的烟尘和浓郁的香水味,还有地上那个刺眼的米白色信封。小满还站在原地,
身体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微微发抖,眼泪无声地流淌。我弯腰,颤抖着手指,捡起那个信封。
很轻,又很重。我没有打开看里面的支票,只是紧紧攥着它,
粗糙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变形,指节处磨破的皮肉沾上了信封上精致的暗纹。
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个女人冰冷傲慢的气息。风吹过麦田,金色的波浪起伏着,
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丰收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击碎,
只剩下冰冷的支票和“法庭见”三个字,像三块巨大的冰坨,
沉甸甸地压在了我和小满的心上。我伸出手,想拍拍儿子的肩膀,
却最终只是沉重地落在他微微颤抖的背上。那五十万支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烫穿了我的掌心,也烫穿了这十六年相依为命的岁月。3. 法庭悲鸣,
观音泣血那场麦田里的风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将赵家洼这个闭塞的小村庄搅得沸反盈天。周雅兰的出现和她甩出的五十万支票,
成了家家户户饭桌上最劲爆的谈资。
羡慕、嫉妒、同情、幸灾乐祸……各种目光交织着投向我那破败的院落,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雅兰的动作快得惊人。几天后,一封措辞冰冷、盖着鲜红法院大印的传票,
就由村支书亲自送到了我的手上。白纸黑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切割着本就摇摇欲坠的平静。***理由:周雅兰作为赵小满的生物学母亲,
拥有无可争议的抚养权;而我,赵大成,一个贫困潦倒的农民,
不具备为未成年子女提供良好生活和教育条件的能力,要求法院判决变更抚养关系。
随传票附上的,
数字、小满或者说她认定的那个名字——周子轩的出生医学证明复印件……每一份文件,
都像一块巨石,砸向我这个只有几十亩薄田和一间破屋的农民。“爹…咱…咱能赢吗?
”昏暗的油灯下,小满看着我手里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传票,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眼里的光黯淡了许多,像蒙上了一层灰。我抬起头,
看着儿子忧虑的脸。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十六岁的少年,本不该承受这些。
我放下传票,伸出那只因常年劳作而变形、指关节粗大、布满厚茧和老茧的手,
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触手冰凉。“怕啥?”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
尽管心也像在油锅里煎着,“爹在呢。天塌下来,爹给你顶着。咱有理!理在咱这边!
”我指着传票上“赵小满”三个字,一字一顿地说,“这十六年,你叫赵小满,
是我赵大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她周雅兰?她除了把你扔在野地里等死,
她管过你一天?给过你一口饭?” 我说得斩钉截铁,胸腔里憋着一股气。然而,
看着桌上那些印着别墅豪车照片的“证据”,看着出生证明上那个陌生的名字“周子轩”,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还是悄然爬上了脊背。理,在穷字面前,有时轻飘飘得像一片羽毛。
开庭的日子定在秋收后。那几个月,像在滚钉板上煎熬。我白天顶着毒日头抢收麦子,
汗水流进眼睛里又咸又涩。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我娘翻箱倒柜,
找出几张发黄的纸片——当年捡到小满时,村里赤脚医生开的一张简陋的证明,
上面模糊地写着“拾得弃婴一名,男,
约出生三日”;还有几张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按了手印的证言,
证明小满确实是我在暴雨夜从河滩地捡回来养大的。这些“证据”,
在周雅兰那份份光鲜亮丽的文件面前,显得那么寒酸、那么无力,像乞丐碗里的几枚铜板,
面对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小满变得更加沉默。他不再提省城的大学图书馆,
只是拼命地帮***活,
割麦、打场、晾晒、装袋……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气都耗尽在这片土地上。夜深人静时,
我常听到隔壁他屋里传来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像细小的针,密密地扎在我的心上。
终于到了开庭那天。县法院那栋灰扑扑的水泥建筑,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散发着冰冷威严的气息。门口台阶上湿漉漉的,刚下过一场秋雨,
空气里弥漫着凉意和尘土的味道。我和小满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服,
局促地坐在原告席周雅兰是原告对面的长椅上。我娘没来,她年纪太大,怕受不住***。
小满紧紧挨着我,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他低着头,手指用力绞着自己破旧的衣角,
指节泛白。法庭门开了。
一名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律师和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助理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依旧是一身高档套装,外面罩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风衣,脸上妆容精致,
神情冰冷而倨傲,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她目不斜视地在原告席坐下,目光扫过我和小满时,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势在必得。庭审开始了。法官是个中年男人,表情严肃。
周雅兰的律师率先发言,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像在宣读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胜利宣言。
他慷慨陈词,一遍遍强调周雅兰作为生母无可辩驳的权利,
展示着那些令人咋舌的财产证明和教育规划,
描绘着小满他坚持称其为周子轩跟随生母后将拥有的“光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