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指了指眼睛。
哦,他让我别哭了。
濮霓擦了擦眼眶,哭着笑着问他:“江离,你改变主意了?”
他只是笑着,看着她。
“笑什么啊,我哭的样子很好笑吗?”
笨蛋江离。
……我不知道你们有关感情的经历是如何的,但是在这对年纪尚小的情侣之间,感情可以很简单。
我可以给你说我有多想你,我可以天天给你带我亲手制作的早点,我可以天天黏着你,一点都不腻。
你可以首接牵起我的手,可以周末约我出去玩,可以给我说最近你经历了什么,彼此坦诚。
当然,你没回我消息时确实会有失落,但是我们都知道彼此可能正在忙碌,也就不会去乱发脾气。
吵架可以在一天内解决,赌气也常常在对方交流后消失。
……“我们这座小城,什么最吸引你呀?”
濮霓骑着小电驴,搭着江离在日落的小城道路上飞驰。
她喜欢这样,江离总是拘束于外人面前,骑车迫使他抱紧自己的腰肢——嘻嘻,阿霓得逞啦。
“其实我不知道什么吸引我。”
他总是这么傻,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嘁。”
她望了望远在西方的落日。
“你说,那像什么?”
“emmmm……陈皮糖?”
“什么奇怪的比喻,橘子糖呗。”
两人之间的话题往往都是由阿霓发起,无他,相比之下,江离才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女生。
“其实,我有的时候挺佩服你的。”
“我有什么厉害的。”
“就是感觉你很厉害呀,看的书多,懂的道理也多——不像我,只会学习。”
“……”一时不懂这是炫耀还是夸奖。
阿霓选择沉默。
晚风吹过两人青丝,行人的喧哗声渐行渐远,只剩两人心跳欢快。
“江离云,你知道吗?
人有多少块骨头?”
“不知道啊,我学地理的。”
笨蛋。
“那我问你,你知道心脏有多重吗?”
“我不知道欸,应该挺重的吧。”
“一颗心脏啊,应该有280g左右,因人而异——不觉得很奇妙吗?
人类拥有206块骨头以足够支撑自己进行各项活动,占了人体重量的1/4以至于更少。
而一颗这么轻的心脏却作为引擎提供着动力。”
“阿霓好博学。”
“咦,我不是来炫耀学识的。”
(其实被夸还是蛮开心的)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鼻子,“我不擅长说这种话,你别笑我。”
“说呗。”
“江离,我在这颗轻轻的心脏给予的重复心跳的不同律动中,投射着予你深邃的情感与幻想。”
————“你怎么不说话?”
濮霓一个急刹靠着路边停下车,向后望去,“是不是太肉麻了?
我以后不说了呗……没有。”
少年也向后望去,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濮霓看见他仅剩于这边的侧脸,他耳尖早红了,而那点热意随着阳光漫到脸颊,像被风偷偷轻按了一抹胭脂。
他脸红了。
“那我……有被吸引的东西。”
“说来听听。”
濮霓觉得他好好玩,想听听他如何倒打一耙。
“我被你所吸引了。”
在这座小城里,我被你独一无二的心跳所吸引。
“……”阿霓红了,字面意思上的。
少年和少女都默契地望向夕阳,久久不言。
……“哇欧,芝士什么?”
“冒烤鸭,香吧?”
两人跑去成都了。
这是一座充满“热”的城市,人是热情的,风是热热的。
说起来,西川的美食确实挺多的。
两人今天本来准备夜晚出去看看夜间的春熙路的,结果——“抱抱(づ′▽`)づ嗯。”
夜晚总是迷人的,霓虹灯光闪烁。
抱着抱着,也就不忍松开了。
有什么是比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拥抱一个熟悉亲昵的人更温暖的呢。
……月儿很圆很亮“江离云,下晚自习别走,我有事找你。”
他点了点头,清秀的眉宇露出一丝疑惑。
两人关系很好很好,在旁人眼中,可能有点暧昧了。
“叮~叮↗叮↘叮↗叮叮叮~”下课了。
3月26日夜“今晚整点泡面不?”
“我想看会小说。”
“哈哈哈又可以听歌了!!!”
喧哗的同学渐渐离开教室。
“跟我走。”
“走这边,没人。”
高二与高三的教学楼相连,后面是一条可供一辆车行驶的小路,可以一首走去操场。
濮霓带着江离云走去了高二的楼梯间,慢慢地辗转走向操场。
“喂,江离云,干嘛这么沉默?”
濮霓忍不住了,回头看向他。
回头,是他送自己的小狗玩偶。
哦,原来是做梦了。
“……江离?”
……当他的身影化为泡影,看着自己空荡的房间,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没有遇见他的时候。
濮霓的眼眶微微泛红,紧抿着略显颤抖的唇儿无法松开,努力地想要忍住……可那股酸涩感,却就这样卡在了眼眶。
不知道为什么,她哭不出来。
这算是忍住了,还是没忍住呢。
……“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家阿霓这么阳光一个孩子,怎么会有抑郁症?”
“目前抑郁症的病因并不明确,但通常认为与遗传因素、大脑神经递质的变化、心理社会因素……”医生拿着笔,话语微顿,“比如长期压力过大、经历重大创伤等有关。”
“可她才高二啊。”
“嗯……抑郁症可发生于任何年龄阶段,它并非是某个年龄段特有的心理疾病,年龄并不是引发抑郁症的决定因素。”
那位女医生扬起一个鼓励的笑容,虽然心中清楚有多艰难,但还是努力让声音充满希望:“当然有,只要配合治疗……还是可以治好的。”
中国疾控中心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5年,全国患有抑郁症的人数己达到9500万,约占总人口的6.8%,这意味着平均每15人中就有1人正在经历抑郁的困扰。
抑郁,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词。
“学生抗压能力太差。”
“内心太脆弱敏感,动不动就割腕”,“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脆弱了。”
但抑郁并非脆弱的表现,而是真实的疾病。
就好比没人会说骨折的人是“骨头太脆”——这太可笑了。
对濮霓来说,这是一种“无物之痛”,是无数萦绕在耳边的低频共振。
对这个早熟的女孩来说,每样事物仿佛都被刻上了不该属于它们的的符号。
考上初中就好了.“我要学着那些好学生一样……努力学习,可为什么他们仅仅只是玩着就能考那么好?
是不是我太笨了。”
考上高中就好了..“我好像也成为了他们口中的好学生,但是为什么,我觉得心里空空的。
我想要像那些女生一样打闹,我想要聊天,哪怕我并不关心聊了什么……我想要……不要这样。”
考上大学就好了..........“高中,我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他们口中的‘差生’,但是我明明己经很努力了啊,凭什么他们那些天天玩的人反而成绩比我好?
爸妈开始担心了,我真的不想回到最初那种恶心的样子……呜…我真的……真的很努力了啊!”
………………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我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啊,还莫名其妙地背负那么多责任。
作为女儿,作为学生,作为………一时,濮霓迷茫了,她还能作为什么呢。
作为一个女孩?
作为,濮霓?
但是,真的可以吗?
人真的可以为自己而活吗?
“真的可以喔。”
侧头望去,是在拼拼图的江离云。
这是真的吗?
“阿霓真的可以作为阿霓而活,真的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江离云,干嘛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阿霓啊。”
白灯的光圈下,江离云弯着背坐在地上,泛起淡淡绯红的指尖在一堆杂乱的拼图碎片间摸索。
那是濮霓小时候不知是谁送的玩具——谁给这么小一个女孩送拼图啊——于是小小的她玩了会就将其弃置在了一边。
今天被江离云翻了出来。
一幅隐约的傍晚海景夜色,散落在了地上。
他捡起一小块,指尖摩挲着边缘,比对,拼合……不断地温柔捡起它们,让它们彼此相连。
碎片狡猾,边缘色彩暧昧交融,好像很难规整。
“呼。”
最后一片拼图落下,他指节发白。
窗外,雨声淅沥,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
还差了28片,他说。
我真服了,喊你来我家就是为了玩拼图吗……不过,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笨蛋江离。
“可能,被我弄丢了吧。
来,让我看看大概长啥样。”
紫色与粉色交融的天空,模糊的白云增添一抹深蓝。
海也映上了淡淡的紫色,却也粉粉的。
海浪滔滔,远处与近处,只有浪花向着两人而来。
缺了好多东西。
船?
还是灯塔什么的。
近处也是,好像该有什么东西填补那片空荡荡的地方。
浪花与岸间,静悄悄的,中间,什么也没有。
“你好厉害。”
“阿霓也可以的,等找到了,我们再一起拼好它,好不好?”
“嗯。”
你就没想过,你对我这么好,你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
“江离,不要走。”
冷汗浸透了睡衣,心脏在身体里跳的好快。
凌晨三点,窗外,雨声淅沥。
床头那只旧的小狗玩偶耷拉着耳朵。
她慢慢伸手,将小狗拽进怀里。
湿湿的枕头随着她蜷缩在床角。
渐渐地,呼吸平缓。
她再次沉入不安却仿佛有人庇护的梦乡。
黑暗温柔地包裹了这脆弱的身影。
我想了好多过去的事情。
江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我不够好?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我要怎样才能挽回你?
……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