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人会像老叶那样对我。
因为他留给我的那句话,所以初中三年我一首都在努力学习,认真生活,我不想让他担心我。
只不过他三年来,从没有回来看过我。
我去了九中,特地申请了走读。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常常去严奶奶家里吃午饭,陪着严奶奶聊天。
老叶走了之后,严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去医院的次数也日渐增加。
好几次我陪着严奶奶去医院,大夫总是在看完严奶奶的情况后重重的叹着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挤出时间多陪陪严奶奶。
我也曾打听过老叶的地址给他寄了很多信,和他说严奶奶的情况,可消息都石沉大海了。
后来找不到他在哪,联系不到他,我也就放弃了。
初二那年,我放学后去了严奶奶家,敲了门却没人应。
我忽然感觉不太对,连忙拿出门口地垫下的钥匙。
我着急的头上冒出汗珠,额前的发丝因为出汗而紧紧黏在脸上,手抖的连钥匙孔都插不进去。
医院的走廊可真冷啊……和蓬叔叔打完电话我就一首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秋夜的冷气冻得我下巴打颤,我一下又一下的朝手上哈气,搓着双手想让手暖乎一点。
我没等到蓬叔叔来,却等到了医生的一句“节哀”。
严奶奶去世了。
邻居们纷纷帮着凑了钱给严奶奶下了葬,我哭着向他们鞠躬。
严奶奶没有几个亲戚,来参加葬礼的也只有附近的几个邻居。
蓬叔叔还是没有来,他到底带着蓬叶去哪了……初三的时候,因为成绩优异,我被学校选中去参加了一个全国初中数学竞赛。
赛场上,看着外校的学生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己经洗的发白的蓝色校服,说不自卑肯定是假的。
但那时的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考上临江市一中,也一定可以和他们一样。
比赛结束了,题好难,但我发挥的很好,就算得不到奖我也知足了。
正要走出赛场,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蓬叶?
我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终于,我追上了那个人,我高兴的想哭,他就是蓬叶。
他看到我时也很惊讶,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大,只是没有小时候那样亮了。
我没有第一时间质问他为什么三年都没回来过,我想他一定是有迫不得己的原因,因为他从不会无缘无故食言。
我和他说了严奶奶的事情,但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他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好凉好凉。
我从兜里拿出纸给他擦着眼泪,就像小时候他给我擦眼泪时那样。
一个女人的喊声穿透我的耳膜,那声音刺得我的耳朵生疼。
“小叶啊!
你怎么跑这来了!”
一个妆容十分艳丽女人走了过来,但鲜红的口红在她的脸上是那么突兀,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
她紧紧的攥着蓬叶的手腕,将他往身后推。
然后用我看不懂的表情看着我,我想她应该是嫌弃我穿的校服不好看吧。
“你是向安吧。”
“是。”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我的。
她扬起下巴看着我,说道:“我很感谢你小时候对我们家小叶的照顾。
但请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你们不是一路人。”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产生了这种想法。
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蓬叶。
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帮我。
他慢慢拿掉了他妈妈攥着他手腕上的手,那个阿姨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妈,我的本意只是陪你走完剩下的日子。
但现在你又是把我拴在家里不让我出去,又是当着我的面,和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说这么难听的话。
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没必要和你住在一起了。”
那个阿姨连忙抓住蓬叶的手。
“不……不行,小叶……妈妈不能没有你。”
蓬叶看起来很生气,但依旧尽力忍耐着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奶奶去世的事情,还有向安给我寄的信都去哪了!
她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去看奶奶的时候,他到底为什么没去……”那个阿姨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很是崩溃。
“她给你的信在卧室的抽屉里,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给你看的,我要是告诉你你就回去了啊……你就要离开我了……就又剩我一个人了。”
她说着擦了下眼泪,把妆也擦花了。
“你爸爸……他欠了高利贷,他不敢回国,我也不知道他跑去哪了……你居然瞒了我这么多事情。”
蓬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要去看看奶奶……”听到这,他妈妈伸出手想要挽留,而后想了想又放下了。
“你去吧,我不拦你了……”良久的沉默,我听到她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但蓬叶没有理他,缓缓转头看向了我。
他的眼眶红红的,好像小时候被人欺负了后,坐在墙角哭的样子。
他弯起嘴角,抬手将我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脸颊边,轻笑出声:“走吧向姐”我们一起坐上了回去的大巴车。
从临江市开向水湾县的路程很远,我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一座座高楼逐渐转变为一棵棵青松,忽然有种好安心感觉。
对啊……因为我和老叶要回家了。
怪我这晕车的老毛病,一坐上车就想睡觉,眼皮像是粘在一起了一样,抬也抬不起来,头慢慢倒在了老叶的肩上。
我又能感受到他在偷偷的笑我了,就像小时候我们一起坐车出去玩的时候一样。
我用手重重的捶在他的大腿上,他吃痛的闷哼一声。
“又晕车了?”
“嗯……”忽然太阳穴传来一丝冰凉,我摸了摸,发现太阳穴上被贴了个晕车贴。
我不解的看向老叶。
“你还带这个?
你不是不晕车吗?”
他笑了笑,“给你拿的啊!
没办法,己经成习惯了。”
随后用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哎没办法,我的老叶又回来了。
我带他去了严奶奶的墓地。
他蹲在墓碑前,和小时候的老叶一样,小小一个,让人看着就心疼。
我很自觉的走到一旁很远的地方,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和奶奶说话。
我们一起去看了当初为严奶奶凑钱办丧事的邻居们,他们看到老叶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扬起了笑颜。
大家还是那么喜欢老叶。
寒暄过后,老叶从兜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钱,挨家挨户的还了回去。
严奶奶的邻居段婶子,她以前总喜欢和严奶奶一起坐在老楼的阳台上,研究一些针线活儿。
她还是坐在那个掉了皮的沙发上,看着老叶又哭又笑,一下轻一下重的拍着他的肩,和他磨叨着严奶奶这些年的事儿,细数着她的晚年。
老叶也听得认真。
窗外的知了叫的响,温柔的阳光在老叶的发间撒下了亮,恍惚间,我好似又瞥见了那年山楂树下的,晦涩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