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撑腰
对面的刘统领刚要悔棋,就见府里的小厮慌慌张张闯进来:“统领!
苏府的张嬷嬷来了,说……说大小姐被人欺负了,请您过去评理!”
刘统领眉峰一挑。
苏府那位嫡女苏落雁,他自然是认得的。
当年她外祖父还在京中任职时,常带这孩子来府里玩,性子温顺得像只猫儿,他还总担心她被欺负,可之前几次问她她都说一切都好。
刘统领神色一凛,他当然要保护好将军的孙女!
“苏府?
哪个苏府?”
沈衍捻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眸色清浅。
“还能是哪个?
就是户部尚书苏宏,苏家。”
刘统领搁下棋子起身,拍了拍沈衍的肩,“你正好近来也闷得慌,正好跟我去瞧瞧热闹,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沈衍不置可否,跟着刘统领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苏府...苏宏的脸色在青灰与涨红间反复切换,看着账册上那些铁证般的记录,又瞥见赵华筝眼底不容置喙的狠劲,终于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从袖中摸出钥匙扔在地上。
“你……你自己去拿!”
他声音发颤,带着被晚辈逼迫的羞愤,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御史台那群人最是爱揪着官员家事做文章,最近皇上正因为长公主之死烦闷,如若此刻真闹到朝堂上,他肯定是会被皇上责罚的。
赵华筝静静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钥匙:“苏婉儿,捡起来。”
苏婉儿一脸诧异,但看到赵华筝冰冷的眼神中满满的压迫感,不由得弯下腰去捡。
赵华筝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心中并无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冰封的冷。
她刚要转身,院门外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张嬷嬷引着两人快步走进来——正是刘统领与镇北侯沈衍。
西目相对的刹那,赵华筝捏着钥匙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是沈衍。
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身姿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郁色,与记忆中那个在宫宴上为她折梅的少年渐渐重合。
可就是这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睛,最后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甚至安排人杀掉她。
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喉头,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句压抑了太久的质问。
但眼角的余光瞥见苏宏惊疑不定的神色,她又生生忍了回去,垂下眼帘掩去翻涌的情绪,只淡淡颔首:“刘统领。”
沈衍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牢牢锁在她身上。
眼前的女子明明穿着一身素净的青布裙,鬓边连朵像样的珠花也无,可那份站在满地狼藉中却依旧仍然高仰着头,挺首脊背,那份眼神扫过众人时的清冷锐利,竟与逝去的赵华筝如出一辙。
尤其是她刚才垂眸的瞬间,眼尾那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极了当年她被他惹恼时,强压怒火的模样。
“苏小姐?”
沈衍喉结滚动,声音竟有些发哑。
他明明亲眼看着赵华筝断了气,那喷涌的而出的鲜血,他到现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心也跟着抽痛,这苏家女怎么会……这么像她。
刘统领却没察觉他的异样,大步走到赵华筝身边,看到地上的账册与那箱旧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落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华筝刚要开口,王氏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苏宏身边哭嚎:“老爷!
刘统领!
这孽女疯了!
她诬陷我偷她东西,还打了婉儿!
您快救救我们啊!”
“诬陷?”
赵华筝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钥匙。
“母亲刚才可是亲手把嫁妆箱的钥匙给了我。
不如现在就去库房,看看我生母的赤金点翠步摇,是不是还在您的妆匣里?”
王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刘统领也是聪明人,一看这情形便知端倪,当即沉声道:“苏大人,落雁是柳将军的外孙女,柳影小姐的嫁妆更是朝廷在册的陪嫁,你纵容继室侵吞苛待,就不怕柳将军在边关得知后,上折子参你一本吗?”
苏宏额头冒汗,嗫嚅着说不出话。
沈衍忽然开口,目光依旧落在赵华筝脸上,带着一丝探究:“苏大人,您每个月的俸禄不少吧,为何我见苏大小姐如此瘦弱?”
眼前这女子虽看着清瘦,却不见半分病态。
可那份眼神里的坚韧,又让他莫名心惊。
这话恰好戳中要害。
赵华筝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却借着回答他的话将事情和盘托出:“父亲俸禄不少。
可王氏与苏婉儿只让府上给我吃馊饭,甚至还给我下了牵机毒,若不是张嬷嬷偷偷请了大夫,我怕是早己没命站在这里。”
“牵机毒?”
刘统领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
柳将军在疆场上奋战杀敌,他的孙女居然被这么对待!
苏大人,这事你若不给个交代,休怪我刘某人不讲情面!”
苏宏吓得腿一软。
这下哪里还敢护着王氏,忙不迭道:“侯爷息怒!
刘统领息怒!
是我教妻无方,我这就……这就把嫁妆悉数归还,再将王氏禁足祠堂三日,让她给落雁赔罪!”
王氏尖叫着不肯,却被刘统领带来的侍卫死死按住。
苏婉儿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赵华筝看着这一切,指尖的钥匙硌得掌心生疼。
她侧过脸,恰好对上沈衍望过来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有困惑,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她不敢细想的……痛惜。
她猛地别开脸,声音冷硬:“多谢刘统领与这位公子仗义执言。
剩下的事,我自己处理便可。”
沈衍望着她紧绷的侧脸,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明明不认识这个苏落雁,却为何会对她的情绪如此敏感?
为何她皱眉时,他会下意识地想替她抚平?
刘统领还在与苏宏交涉清点嫁妆的细节,沈衍却悄悄退到廊下看着赵华筝转身走向库房的背影。
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可那背影里的孤绝与冷傲,却像一根细针深深地刺进他心里。
他低声呢喃,连自己都没听清:“……华筝?”
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无人应答。
只有远处库房的门被推开,发出沉重的声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清算,敲响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