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三年秋,河北沧州。路家大宅后院的檀香树在风中摇曳,树影婆娑。
这棵树已有三百余年树龄,树干粗得需三个成年男子合抱,树皮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红色,
仿佛浸透了岁月的血液。路老爷站在树下,手中握着一把崭新的斧头,
斧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今年五十有六,面容枯瘦,眼窝深陷,
一身藏青色长衫显得空荡荡的。自从上月县里传来洋人高价收购檀香木的消息,
他便夜不能寐。"老爷,这树砍不得啊!"管家老赵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泥土,
"祖上留下话,这树是路家的命根子,动了要遭报应的!"路老爷冷笑一声,
抬脚踢开老赵:"报应?路家现在连佃户的租子都收不上来,再这样下去,
连祖宅都要典当了!"他抬头望着树冠,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决绝,
"这棵树至少能卖五百两银子,够我们撑上几年。"老赵还要再劝,路老爷已经抡起斧头,
重重砍在树干上。"咚——"一声闷响,斧头深深嵌入树干。路老爷正要拔出斧头继续砍,
忽然一阵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天色瞬间暗了下来。"老爷!快看!"老赵惊恐地指着树干。
路老爷定睛一看,只见斧头砍出的缺口处,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黏稠如血,
顺着树干蜿蜒而下,散发出浓烈的檀香气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
"树...树流血了..."老赵瘫坐在地,面如土色。路老爷也吓得后退几步,
斧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就在这时,树冠剧烈摇晃起来,无数枯黄的叶子纷纷扬扬落下,
却在半空中突然燃烧起来,化作点点幽绿色的火苗,在风中飘舞。
围观的下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路老爷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鬼火般的绿光围绕着自己旋转。
"作孽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路老爷转头看去,是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
白发蓬乱,面容枯槁,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老道士缓步走到树下,
伸手沾了一点树干上的"血",放在鼻尖嗅了嗅,摇头叹息:"檀香泣血,家破人亡。
路家气数已尽矣。""你...你胡说什么!"路老爷强撑着喝道,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老道士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此树乃路家先祖所植,根系缠绕祖坟,
吸食先人精气三百年,已成灵物。今日遭此劫难,必降诅咒。"他转向路老爷,
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路家子孙,无论男女,活不过二十八岁。"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下,
正中树冠,整棵树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奇怪的是,火焰竟是诡异的青紫色,
而且只烧树不烧周围一草一木。老道士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模糊,
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除非...""除非什么?"路老爷扑上前想抓住老道士,
却扑了个空。老道士如同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只余下那棵燃烧的檀香树和空气中弥漫的檀香与血腥混合的古怪气味。当晚,
路老爷突发恶疾,七窍流血而亡。更诡异的是,当家人为他净身入殓时,
发现他的内脏全部消失不见,躯壳轻得如同空心的木偶。路家的噩梦,就此开始。
民国十五年,沧州县郊。路云蹲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墙角。
那里蹲着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脸色惨白,眼角挂着血泪。"小妹妹,
你为什么哭呀?"路云轻声问道。小女孩抬起头,
黑洞洞的眼睛直视路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姐姐能帮我吗?"路云正要回答,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云儿!你在跟谁说话?"母亲路王氏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
手中的菜篮掉在地上,蔬菜散落一地。路云回头指了指墙角:"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妹妹呀,
她迷路了..."路王氏浑身发抖,快步上前一把将路云拽进屋里,"啪"地关上门,
又急急忙忙在门框上贴了张黄符。"娘,你怎么了?"路云困惑不解。路王氏蹲下身,
双手紧紧抓住女儿的肩膀:"云儿,听娘说,从今以后,不管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都不要跟它们说话,明白吗?""为什么呀?那个小妹妹看起来很伤心...""那不是人!
"路王氏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压低声音道,"那是...那是鬼魂。
正常人看不见的,只有你..."路云眨了眨眼睛,不但没有害怕,
反而露出好奇的神色:"原来那就是鬼呀?怪不得冰冰凉凉的。我经常能看到它们呢,
有的在房梁上坐着,有的在井边徘徊..."路王氏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她早该察觉的——女儿从小就能准确指出家里哪个角落"有人",常常对着空气说话,
夜里会被"看不见的东西"吓得大哭。她一直以为孩子只是想象力丰富,
现在看来..."阴阳眼..."路王氏喃喃自语,想起了那个困扰路家三十年的诅咒。
路云是路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今年刚满十岁。按照诅咒,她活不过二十八岁。
路王氏本以为诅咒只会缩短寿命,没想到女儿还继承了这种诡异的能力。"娘,
什么是阴阳眼?"路云歪着头问。路王氏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紧紧抱住女儿,泪水无声滑落。
窗外,那个穿红袄的小女孩依然站在墙角,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不属于人类的诡异笑容。
民国二十三年春。路云站在祖宅后院的废墟上,这里曾经矗立着那棵传说中的檀香树。
如今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树桩,周围寸草不生,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春日,
这块地方也透着阴冷。"再有十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了。"表哥路明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
"按照家族记录,路家子孙多在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之间出世。"路云转身,
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堂哥。路明是路家这一代唯一活过二十五岁的男性,今年二十七,
距离诅咒限定的二十八岁只剩不到一年时间。他面容憔悴,眼窝深陷,
却依然保持着一种儒雅的气质。"我查过族谱,"路明继续说道,"从祖父那辈算起,
路家共有二十三位子孙,其中十八人死于非命,年龄最大的二十七岁零十一个月,
最小的...只有八岁。"一阵冷风吹过,路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早已习惯看到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每次听表哥讲述家族诅咒的具体细节,
仍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表哥,你相信那个诅咒是真的吗?"路云轻声问。
路明苦笑一声,挽起左臂袖子,
露出手腕内侧一个奇怪的印记——那是一个形如扭曲树木的暗红色疤痕,
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凸起皮肤。"这是在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突然出现的,"路明说,
"从那以后,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棵燃烧的檀香树下,树干裂开,
里面全是路家先人的尸骨。"路云倒吸一口冷气。她伸手轻轻触碰那个印记,
指尖传来一阵异常的灼热感,仿佛那不是皮肤,而是一块烧红的铁。"云妹,你不一样。
"路明突然抓住她的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是路家百年来唯一一个天生具有阴阳眼的人。老人们说,这是上天给路家的一线生机。
"路云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两人对视一眼,
急忙朝声音来源处跑去。哭声来自路家祠堂。当他们赶到时,祠堂外围满了人,
个个面色惊恐。路云挤进人群,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一阵痉挛——祠堂正中央的供桌上,
躺着路明的父亲路长河的尸体。他双眼圆睁,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
他的腹部被整个剖开,内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腹腔。"爹!"路明跪倒在地,
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路云强忍恶心,仔细观察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痕迹,
仿佛那些内脏是自己从体内蒸发了一般。这种死法...与当年路老爷如出一辙。
她的目光移向供桌上方悬挂的祖先画像,突然浑身一颤——画中路老爷的眼睛,
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见的窃窃私语:"时间到了...下一个...就是你..."路长河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按照习俗,路家子孙需要守灵七日。到了第四天夜里,
路家老宅只剩下路云、路明和几个远房亲戚。午夜时分,路云独自跪在灵堂前烧纸钱。
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扭曲变形。忽然,
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你终于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路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站在灵堂门口。他约莫二十五六岁,
面容清俊,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阴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只是正常的黑色,
另一只却是诡异的灰白色,仿佛蒙着一层雾。"你是谁?"路云警觉地问,
手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桃木匕首——这是她十二岁那年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求来的,
专门对付邪祟。男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路长河的灵柩前,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
贴在棺木上。符纸刚一接触木头,立刻燃起幽绿色的火焰,转瞬即逝。"你干什么!
"路明从内室冲出来,愤怒地质问。男子这才开口:"我叫季青临,是个...捉鬼人。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路先生的死不是意外,
而是诅咒开始加速的征兆。"路云和路明对视一眼,
路明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的事?
"季青临那只灰白色的眼睛转向路云:"因为我和你一样,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的异色瞳,"这只眼睛,是七年前为救一个被厉鬼缠身的女孩而失去的。
虽然保住了眼球,却再也看不到阳间的事物,只能看到阴间的鬼魅。"路云心头一震。
她从小就能看到鬼魂,却从未遇到过同类。季青临的出现,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与安心。
"你说我大伯的死与诅咒有关,"路云追问,"有什么证据?
"季青临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
翻开其中一页:"这是三十年前那位预言路家诅咒的老道士留下的笔记。上面记载,
檀香树的诅咒会在特定条件下'觉醒',开始加速收割路家子孙的性命。"路明凑上前,
看到书页上画着一棵燃烧的树,树下躺着数十具尸体,每具尸体胸口都有一道裂痕,
内脏被掏空。图画旁边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檀香血咒,三十年一循环。树灵苏醒,
血脉断绝。唯阴阳眼者,可窥破虚妄。"路云感到一阵眩晕,那些字迹在她眼中扭曲变形,
竟化作一条条血红色的小蛇,在纸面上游动。她猛地合上册子,
抬头看向季青临:"你为什么帮我们?"季青临沉默片刻,
那只正常的黑眼睛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因为...我的家族也曾受过类似的诅咒。
我花了十年时间寻找破解之法,直到听说了路家的事。"他顿了顿,"而且,
我怀疑我们的诅咒...出自同一源头。"就在这时,灵堂内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
路云清晰地听到棺材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蠕动...棺材里的"咯吱"声越来越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抓挠木板。路云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后退几步,
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她的阴阳眼在黑暗中反而看得更清楚——棺材上方盘旋着一团黑雾,
隐约形成一个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别动!"季青临低喝一声,
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铜钱剑,剑身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剑刃上,
铜钱立刻泛起诡异的红光。路明已经吓得瘫坐在地,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云姑娘,
到我身后来。"季青临的声音出奇地冷静。路云刚挪动脚步,棺材盖突然"砰"地一声弹开,
一具惨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了棺沿。那只手枯瘦如柴,指甲发黑,
皮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色纹路。"大伯...?"路云颤声叫道。棺材里,
路长河的尸体缓缓坐起。他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
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更可怕的是,他空荡荡的腹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季青临挡在路云面前,铜钱剑直指尸体:"尘归尘,土归土,
亡者不该扰生人!"尸体仿佛听懂了似的,头歪向一侧,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季青临。
突然,它张开嘴,发出一串不似人类的尖笑,同时腹腔猛地裂开,
无数条血红色的根须从里面激射而出,直扑三人而来!"这是檀香树的根!
"路云尖叫着拉起路明躲到供桌后,"它们寄生在大伯体内!
"季青临挥剑斩断几根袭来的根须,断口处喷出腥臭的黑血。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朱砂撒向根须,朱砂接触根须的瞬间发出"嗤嗤"声响,
根须迅速枯萎变黑。尸体发出痛苦的嚎叫,更多根须从体内涌出。"用这个!
"路云从袖中抽出桃木匕首抛给季青临。季青临接过匕首,一个箭步上前,避开袭来的根须,
将匕首狠狠刺入尸体眉心。尸体剧烈抽搐起来,根须疯狂舞动,然后突然全部僵直,
"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化作一滩黑水。尸体倒回棺材,迅速腐烂,
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白骨。灵堂内恢复了寂静,只有三人急促的呼吸声。
蜡烛不知何时重新燃起,昏黄的光线下,棺材里的白骨显得格外刺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路明声音发抖,
"我爹怎么会..."季青临擦去额头的汗水:"不是令尊,是寄生在他体内的东西。
"他指着白骨胸腔内一块暗红色木片,"檀香树的根须通过这个碎片控制了他的尸体。
"路云盯着那块木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的少女被绑在树上...几个古代装束的男人在挖坑...少女凄厉的哭喊...然后是血,
大量的血渗入树根..."云妹?你怎么了?"路明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路云脸色苍白:"我看到了...一些画面。古代,
活埋了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季青临眼神一凛:"你的阴阳眼能看到灵体残留的记忆。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我查到的真相与此有关。"他翻开册子,
着一棵小树举行仪式;第二张是一个穿红嫁衣的少女被推入土坑;第三张是檀香树迅速长大,
树根缠绕着地下的人形..."这是路家初代家主的手札,"季青临声音沉重,"百年前,
路家靠贩卖檀香木起家。但普通檀香木价值有限,于是..."他指向第四张图,
上面画着十二个穿嫁衣的少女被依次埋在不同方位,"初代家主听信邪术,
在檀香树下活祭了十二个生辰八字特殊的少女,用她们的怨气滋养树木。
"路云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檀香树长得那么快,价值连城...""正是。
小翠是第十二个祭品,也是唯一清醒着被埋的,所以怨气最重。"季青临翻到最后几页,
"树吸收了十二个少女的怨气,渐渐成了精。路家靠此富贵百年,但每代必出横死者,
这就是代价。"路明指着册子上一段模糊文字:"这里说'血契'...什么意思?
""初代家主与树灵签订的契约,"季青临解释道,"路家提供活祭滋养树灵,
树灵保佑路家富贵。但契约最后有一条——'十二数满,血债血偿'。
"路云突然明白过来:"小翠是第十二个...所以三十年前...""树灵苏醒了,
但需要一个契机。"季青临点头,"那个老道士——我查到他其实是小翠的兄长,
当年侥幸逃脱后入道修行,就为有朝一日报仇。他伪装身份接近路老爷,
施法放大路老爷的贪念和焦虑,
.."路明脸色惨白:"所以爷爷砍树那天...""树流血是因为伤到了小翠的'身体',
老道士趁机释放了积蓄百年的怨气,诅咒路家子孙。"季青临叹了口气,"但奇怪的是,
诅咒为何会在三十年后突然加剧?按理说..."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三人冲出灵堂,看到路家祠堂方向腾起一股黑烟。祠堂已经陷入火海。诡异的是,
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色,而是幽绿色,如同三十年前燃烧的檀香树。更可怕的是,
火中隐约可见数十个人影在扭动,发出骇人的哀嚎。"那是路家历代先祖的魂魄!
"季青临脸色大变,"有人在加速诅咒的进程!"路云呆呆望着火海,
耳边回荡着无数冤魂的哭喊。其中一个声音格外清晰,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边轻声呢喃:"找到我的嫁衣...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表哥..."火光映照下,
路云手腕内侧浮现出一个淡淡的树形印记——诅咒,终于找上了她。
祠堂大火直到黎明才被扑灭。奇怪的是,火只烧毁了祠堂,周围建筑毫发无损,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火焰限制在祠堂范围内。路云一夜未眠,
红衣女子的低语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清晨,她独自来到祖宅最古老的一间库房,
这里堆放着路家几百年来的账本、地契和各种杂物。
"嫁衣...红衣女子的嫁衣..."路云翻找着可能藏有线索的箱子。根据季青临的说法,
那个被活埋的少女死前穿着红嫁衣,如果能找到那件衣服,或许能平息部分怨气。
翻找了两个时辰,路云已经满身灰尘,却一无所获。正当她准备放弃时,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里的地板有一块略微凸起,边缘积灰较少,
似乎经常被移动。路云蹲下身,用力掀开那块地板,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古怪的甜腥气扑面而来。她点燃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走下去。
地窖比想象中要大,呈长方形,四壁用青砖砌成,顶部呈拱形。
最引人注目的是地窖中央——那里立着一根粗大的木桩,通体暗红,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
像极了干涸的血迹。"这是...檀香树的一部分?"路云走近木桩,
惊讶地发现它竟然还活着,表面微微湿润,摸上去有种诡异的温热感,仿佛在呼吸。
油灯的光线突然摇曳起来,地窖温度骤降。路云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墙壁上浮现出无数手印,像是有人被关在这里拼命挣扎留下的。
"救...命..."一个微弱的女声从木桩中传来。路云吓得后退几步,差点打翻油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是谁?""我...是...檀香..."声音断断续续,
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我是...小翠...路老爷...害我..."路云想起季青临提到的活人祭祀。
她壮着胆子靠近木桩:"你是那个被埋在树下的女子?"木桩表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张人脸轮廓:"帮...我...找到...嫁衣...解...脱...""嫁衣在哪里?
"路云追问。木桩上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人脸扭曲变形,
声音变得尖锐:"你...路家...血脉...都...该死!"地窖剧烈震动起来,
砖缝中渗出黑色液体,无数根须从地面破土而出,朝路云袭来。她转身想逃,
却发现来时的台阶已经消失,四周变成了一片血红的空间。
"幻觉...这是幻觉..."路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季青临教她的静心咒。
当她再次睁眼时,地窖恢复了原状,
但木桩前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背对着她站立,长发垂到腰间,发梢滴着血。
女子缓缓转身,路云惊恐地发现她没有脸,原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空白。
"二十八年前...路老爷砍树...放我出来..."女子的声音直接在路云脑海中响起,
"但我...不完整...需要嫁衣...需要复仇..."路云双腿发软,
却强撑着问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路家?"女子突然向前飘来,
还我...容貌...否则...路家...绝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路云推倒在地,
油灯摔碎,火焰瞬间蔓延到木桩上。女子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影渐渐消散。
路云趁机摸到台阶,跌跌撞撞地爬出地窖。当她喘着粗气瘫坐在库房地板上时,
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暗红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字:"翠"。
"原来她叫小翠..."路云喃喃自语。"云姑娘!你在哪?"季青临的呼唤从远处传来。
路云将木牌藏入袖中,刚走出库房,就看到季青临和路明急匆匆地跑来。"你去哪了?
我们找了你一上午!"路明责备道,眼中却满是担忧。路云正想解释,
突然注意到路明手腕上的树形印记变得更加鲜红,而且似乎长大了些,已经蔓延到小臂。
"表哥,你的手..."路明低头一看,脸色骤变:"它变大了!今早起来就感觉手臂刺痛,
没想到..."季青临抓住路明的手臂仔细检查,眉头越皱越紧:"诅咒在加速。
按照这个速度,你活不过三天。""什么?"路明面如死灰。路云想起地窖中的遭遇,
急忙道:"我找到线索了!那个被献祭的女子叫小翠,她的嫁衣是关键。
如果能找到嫁衣归还给她,或许能平息部分怨气。"季青临思索片刻:"祠堂已毁,
祖宅其他地方我们都找过了...除非..."他眼睛一亮,"檀香树原来的位置!
树被砍后,那里一直寸草不生,很可能埋着什么。"三人立刻来到祖宅后院。
那片空地依然荒芜,焦黑的树桩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什么。"挖开看看。
"季青临从工具房拿来两把铁锹,和路明一起挖起来。挖了约莫三尺深,
铁锹碰到了什么东西。路云蹲下身,拂去泥土,露出一个已经腐朽的木箱。
箱子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链子上挂着一把铜锁。季青临用铜钱剑劈开锁,
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嫁衣,虽然历经百年,
颜色却依然鲜艳如血,仿佛昨天才放进去的。"就是它!"路云伸手想拿起嫁衣,
却被季青临拦住。"别碰!"他严肃地说,"这衣服浸透了怨气,直接接触会要了你的命。
"就在这时,路明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跪倒在地。
他手臂上的树形印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已经覆盖了整个右臂,并向胸口延伸。
"来不及了..."季青临咬牙道,"诅咒已经锁定他了。我们得立刻举行仪式!
"夜幕降临,路家后院。季青临在檀香树原址周围画了一个复杂的法阵,
用朱砂、黑狗血和香灰混合的液体绘制出繁复的符文。嫁衣被放在法阵中央,
四角各点一盏长明灯。路明躺在嫁衣旁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树形印记覆盖了他大半身体,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根须在蠕动,十分骇人。
"这是'引魂归位'阵,"季青临解释道,"通过嫁衣将小翠的部分魂魄引回来,与她谈判。
但风险很大,如果失败...""她会直接要了表哥的命。"路云接话道,心脏狂跳不止。
季青临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三根银针:"云姑娘,我需要你的血做引子。你是路家血脉,
又是阴阳眼,能建立桥梁。"路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季青临用银针在她指尖扎了三下,
将血滴在嫁衣上。血珠一接触布料,立刻被吸收,嫁衣无风自动,仿佛有了生命。
季青临开始诵念咒语,声音忽高忽低,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随着咒语进行,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长明灯的火焰变成了诡异的绿色。突然,嫁衣腾空而起,
悬浮在半空中,展开成一个穿着的形状,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穿着它。
袖口和裙摆滴下暗红色的液体,落在法阵中发出"嗤嗤"的响声。
"小翠..."路云轻声呼唤,"我们找到了你的嫁衣,请你放过我表哥。
"嫁衣剧烈抖动起来,
中回荡:"不够...这还不够...路家欠我的...不止这些..."季青临继续念咒,
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你想要什么?除了复仇?
""我的脸...路老爷...夺走了我的脸..."声音变得呜咽,
"埋在...镜子里..."路云突然想起祖宅阁楼上那面古老的铜镜,
据说从路老爷年轻时就在那里,谁也不准移动。她转身就要去取,
季青临却一把拉住她:"别急,先问清楚。"他转向嫁衣:"如果我们归还你的脸,
你愿意放过路明吗?"嫁衣沉默片刻,
然后回答:"暂时...放过他...但路家...必须偿还血债...""怎么偿还?
"路云追问。"找到...真相..."声音渐渐微弱,
"当年...不止我一人...老道士...知道一切..."话音未落,
嫁衣突然坠落在地,长明灯同时熄灭。路明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
身上的树形印记停止了蔓延,颜色也变淡了些。季青临擦去汗水:"她暂时退去了,
但我们时间不多。必须找到那面镜子和你说的'老道士'。"路云看着奄奄一息的表哥,
下定决心:"我去阁楼找镜子。季先生,你能查到那个老道士的下落吗?
"季青临神色复杂:"其实...我已经有些线索。三十年前那个老道士,
很可能就是小翠的亲人。他故意引导路老爷砍树,释放树灵复仇。
"路云震惊不已:"所以诅咒背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恐怕是的。
"季青临点头,"而且我怀疑...那个老道士可能还活着。"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围墙阴影处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白发披散,
正是路云之前在地窖幻境中见过的无脸女子形象!"小翠?"路云试探着叫道。
身影缓缓抬头,这次却露出一张苍老的男人面孔——那是一个至少百岁高龄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