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忏悔与重生
她看见母亲在灵堂前佝偻的背影,白发被泪水浸得凌乱,一遍遍抚摸着她的遗像喃喃“我的秋秋怎么就走了呢”;听见女儿在幼儿园门口哭着拽住老师的衣角,奶声奶气却字字锥心:“老师,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更忘不了丈夫入狱那天,隔着警车的铁窗,他望向她墓碑方向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一片被她亲手碾碎的、死寂的灰烬。
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日夜烫在她灵魂上。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滑向深渊的。
刚工作时明明也有过白衣执甲的热忱,可看着同事背名牌包、开进口车、打***将,心里那点不甘心就像野草般疯长。
丈夫升了外科科主任后不到三年,又被推选为院长。
后来就总有人借着“感谢”的名义塞来厚厚的信封、精致的礼盒,起初她还会慌张的推开,可当第一次用那些钱买下***款手表,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时,底线就在虚荣的浪潮里悄无声息地崩塌了。
她开始主动周旋在那些要求办事的人之间,用丈夫的职权做筹码,换来一沓沓钞票、一次次奢靡的饭局,她知道丈夫性子刚正,便瞒着他把钱存进私密账户,用“朋友赠送奖金补贴”的借口搪塞。
首到东窗事发,纪检人员找上门时,她才看清满屋子的奢侈品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而她早也成了它们的猎物。
巨大的压力让她本就不算健康的身体急转首下,肺癌晚期的诊断书和丈夫被停职调查的通知几乎同时到来,她躺在病床上,连抬手擦掉母亲眼泪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弥留之际一遍遍地想:如果能重来....“如果能重来....”这个念头刚落,刺骨的寒意突然被一阵暖意取代。
梦秋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白大褂上,胸前印有“儿科住院医生”的工牌晃得她眼睛发酸—上面是十年前的自己,眉眼青涩,照片里还带着刚走出医学院的稚气。
她心里惊呼,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十年前,刚参加工作的第一天。
“梦秋,发什么愣呢?
主任让新人跟着查房了,快点!”
闺蜜裴青青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熟悉的爽朗。
“来了”,她扬起头,眼底的迷茫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取代。
她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白大褂口袋,里面只有一支钢笔和一本崭新的小型笔记本,没有沉甸甸的信封,没有烫金的消费卡。
走廊尽头,年轻的陈鑫医生,正是那个后来被她拖入深渊的丈夫,彼时他还是个刚崭露头角的外科医生,正抱着一摞医学典籍匆匆走过,白衬衫的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眼里是对医学最纯碎的执着,还没染上后来的疲惫与失望。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狂喜。
梦秋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味道此刻竟如此清晰——这是生命最初的味道,是救赎的味道。
她快步跟上裴青青,指尖触到病房门的那一刻,仿佛触到了全新的人生。
这一次,听诊器要贴紧患者的胸膛,听最真实的心跳;处方单要写下精准的剂量,担起最沉重的责任。
那些用贪欲换来的虚荣繁华,她不要了;那些被她毁掉的人生,她要一点一点,用余生去守护。
阳光穿过走廊,透过玻璃窗恰好落在她身上,仿佛为这具重获新生的灵魂,镀上了一层救赎的金边。
并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在宣告:那个被虚荣吞噬的梦秋己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带着忏悔与勇气,重新活过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