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陈默被确诊肝癌晚期。童年时,他曾偶遇一位老僧,给他讲过一段故事。
人每秒会闪过84000个念头,一念便是一世,
你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是所处环境的自然选择,虽然,条条大道通罗马,总有人走直线,
而有些人绕来绕去。能做到一念永恒的人往往更容易取得自然的成功。但是,
人体每天有500亿至700亿个细胞自然凋亡,同时生成相同数量的新细胞,
以维持动态平衡。 快速更新器官:肠道细胞约2-3天更新一次,
皮肤细胞约28天完成代谢。 中长期代谢核心:肝脏细胞需5个月完成90%再生,
红血球约120天完成更新。 慢速更新组织:心脏干细胞一生仅更新2-3次,
骨骼细胞更新周期长达7-10年。故:你是你,你非你,你亦是你!
---白得晃眼的灯光下,陈默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牛仔裤粗糙的线头,
发出细微的“嘶啦”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
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诊室的门紧闭着,像一道生与死的闸门,
将他隔绝在喧嚣的候诊走廊之外。每一次呼吸,胸腔深处都隐隐牵扯着一种陌生的滞涩感,
沉甸甸的,如同揣了一块吸饱了水的硬海绵。他盯着对面墙上那幅褪了色的解剖图,
肝脏的位置被一个刺眼的红圈标记出来,像一枚不祥的烙印。“陈默。”门开了,
护士探出头,声音平淡无波。他像被无形的线扯了一下,猛地站起身,
膝盖撞在椅子的金属边缘,一阵钝痛。他跟着护士走进诊室。王主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疲惫。他没有寒暄,
直接将一份报告推到陈默面前,
手指在那片代表肝脏的、被不规则浓重阴影覆盖的区域重重敲了两下。“小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沉重,“情况……不乐观。晚期。肝门区巨大占位,
伴多发肝内转移。”“晚期”两个字像两柄冰冷沉重的铁锤,
毫无花哨地砸在陈默的太阳穴上。嗡的一声,整个世界瞬间失焦、扭曲、褪色。
王主任后面的话变成了一串模糊不清的、意义不明的噪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肝门区巨大占位……多发转移……这些冰冷坚硬的医学术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密密麻麻地扎进他麻木的神经末梢。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得刺眼,
毫无怜悯地泼洒在对面高楼光洁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炫目而冰冷的光斑。
陈默的目光空洞地追随着那些跳跃的光点,它们旋转着,
渐渐幻化成记忆中老家的后山——那一片郁郁葱葱、被夏日蝉鸣填满的浓绿。
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油脂,粘稠地包裹着皮肤。九岁的陈默像一尾灵活的小鱼,
在齐腰深的荒草里钻行,追逐一只翅膀闪烁着诡异蓝光的蜻蜓。草叶边缘锋利,
在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划出细密的红痕,汗水浸过,带来一阵阵微弱的刺痛和痒意。
他追得忘乎所以,直到那只精灵般的蓝蜻蜓倏地消失在爬满藤蔓的断墙后面。
墙后并非预想中的空地,而是一方小小的、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几块巨大的青石随意散落,
石缝里顽强地钻出几丛翠绿的蕨类。一位老僧盘膝坐在最大的一块青石上,
粗布僧衣洗得泛白,打满了补丁,却异常洁净。他瘦得惊人,皮肤紧贴着骨骼,
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褐色,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然而,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杆历经风霜却永不弯曲的老竹。阳光透过头顶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本身就是一块有温度的石头,
与周围蓬勃的野草、沉默的断壁、甚至空气里飞舞的微尘,都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速,变得粘稠而缓慢,只剩下阳光移动的轨迹和风拂过草尖的低语。
小陈默被这奇异的静谧定住了。他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眼前这凝固的画面。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整个下午,老僧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
出乎意料地并非想象中阅尽沧桑的浑浊,反而像初秋最澄澈的潭水,平静无波,
清晰地映出陈默小小的、带着泥土和汗水的脸庞,
也映出了他身后摇曳的野草和更远处模糊的山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感,
瞬间穿透了陈默懵懂的孩童之心。“迷路了,小施主?”老僧的声音很轻,
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质感,像山涧流过布满苔藓的石滩,却奇异地穿透了周遭的寂静,
直抵陈默心底。陈默下意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舌头像打了结,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老僧的目光落在他满是划痕的手臂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弧度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皮肉之苦,皆是外相。”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陈默脸上,
那澄澈的潭水仿佛微微起了波澜,蕴含着一种孩童无法理解的深邃,“心猿意马,念头纷飞,
一刻八千四万念起念灭,如同恒河沙数,瞬息生灭。可曾想过,若能将万千沙砾,聚作一塔?
”八千四万?恒河沙数?小陈默茫然地眨着眼,这些词对他而言如同天书,
但老僧话语里那种奇特的、近乎凝滞的专注感,却像一道无形的绳索,
牢牢拴住了他所有纷乱的思绪。“过来。”老僧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量。
陈默像被牵引的木偶,不由自主地挪步过去,在青石前站定。粗糙的石面带着阳光的余温。
“闭上眼。”老僧的声音如同低沉的钟鸣,在寂静中回荡。陈默依言闭上双眼。
世界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听。”老僧的声音引导着他,“听风过草尖。”起初,
只有一片混沌的嗡嗡声,是血液在耳道里奔流的噪音。慢慢地,
一种细微的“沙沙”声从这片混沌中浮现出来,轻柔、绵长,
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摩挲着丝绸。那是风。“再听,”老僧的声音更低缓了些,
“听你心口里的声音。”陈默努力将注意力从风声拉回。黑暗中,
一种更沉重、更有力的搏动声逐渐清晰起来——咚…咚…咚…那是他自己的心跳,
稳健而执着地在胸腔里敲打着生命的鼓点。“风过草尖,是生灭。心跳不息,是恒常。
”老僧的声音如同在念诵古老的咒语,“念头如风,起灭不止。若能于万千生灭中,
择其一念,如心跳不息,专注凝定,一念…即永恒。
”“一念…即永恒……”小陈默无意识地跟着重复,舌尖触碰着这几个陌生的音节,
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微弱的悸动,仿佛触碰到了某个宏大而神秘的边缘。
他努力地模仿着老僧的样子,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单调却充满力量的心跳声中。
咚…咚…咚…周围的一切,风声、草叶摩擦声、甚至远处隐约的鸟鸣,都渐渐淡去,
退潮般消失在感知的边缘。世界仿佛坍缩了,只剩下这黑暗中心脏擂鼓般的声音,越来越响,
越来越清晰,沉重地撞击着他的意识。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如同温热的泉水,
缓慢地从那搏动的中心弥漫开来,浸润了他躁动的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不断下沉,沉入一片无边的、温暖的寂静里。“陈默?
陈默!”护士略显急促的呼唤声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猛地割开了那层包裹着记忆的、温暖而沉重的寂静。陈默一个激灵,浑身一颤,
从诊室那把冰冷的金属椅上惊醒过来。
眼前王主任那张忧心忡忡的脸瞬间取代了记忆深处老僧沉静如水的面容。
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入鼻腔,冰冷坚硬的感觉顺着脊椎一路爬升,
将他彻底拽回残酷的现实深渊。他茫然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里,
不知何时已被指甲深深掐出了几个月牙形的、沁出血丝的凹痕。一丝细微的疼痛姗姗来迟,
却异常清晰。“你……”王主任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吗?
治疗方案……”陈默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得如同塞满了砂纸,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甜味。方案?
免疫、甚至渺茫的肝移植希望——此刻在他混乱的脑海里搅成一团冰冷的、毫无意义的乱麻。
每一个方案后面,
都紧跟着一串令人绝望的数字:生存期、复发率、生存质量……像冰冷的标签,
冷酷地贴在他残存的生命上。“我……”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我想……再想想。”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狼狈,膝盖再次磕碰到椅子,
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顾不上疼痛,
也顾不上王主任脸上那混合着职业性担忧和一丝无奈的神情,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了诊室。
走廊里人声嘈杂,步履匆匆,一张张焦虑或麻木的脸在他眼前晃动、模糊,
如同隔着流淌的溪水看水底的石头。他只想逃离,逃离这片被消毒水浸泡的、宣判死亡的白。
脚步虚浮地冲出医院大楼,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当头浇下,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眩晕感猛烈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踉跄几步,扶住路边一棵粗糙的香樟树干,
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然而,除了苦涩的胆汁,什么也吐不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的后背,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不知过了多久,
那阵灭顶的晕眩才稍稍退去。他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肺部像破旧的风箱般拉扯着。
眼前的世界依旧在旋转、晃动。他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扫过医院门口那条永远拥堵的马路。
车流缓慢蠕动,如同一条垂死的巨蟒,排出污浊的尾气。
喇叭声、引擎轰鸣声、人群的喧哗……这些平日里被自动过滤的背景噪音,
此刻却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脆弱的耳膜和神经。
太吵了……太乱了……他痛苦地闭上眼,试图隔绝这令人崩溃的喧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里,一个遥远得几乎被遗忘的声音,却如同沉入深海的古钟,
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敲响,穿透了时光厚重的淤泥,清晰地、带着奇异的回响,
撞入他的意识:“……念头如风,起灭不止。若能于万千生灭中,择其一念,如心跳不息,
专注凝定,一念…即永恒。”一念…即永恒……咚…咚…咚……记忆深处,
那沉重而规律的心跳声,竟也再次浮现,微弱却异常清晰,一下,又一下,
仿佛就在他的胸腔里重新擂响。它奇异地穿透了外界的嘈杂,穿透了内心的恐慌,
带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锚定感。陈默猛地睁开眼。阳光依旧刺目,车流依旧喧嚣,
肺部依旧滞涩地疼痛。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巨大的、名为“晚期肝癌”的黑色磐石,
依旧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然而磐石之下,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微小的缝隙。
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他松开扶着树干的手,站直身体。
腿还有些发软,但一种莫名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开始取代那灭顶的绝望。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他迈开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仓惶逃窜,而是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步伐缓慢却异常坚定。
每一步踏在人行道的方砖上,都仿佛在叩问着那个刚刚被唤醒的古老回音。
---陈默推开出租屋那扇有些变形的木门。
卖餐盒残余味道和淡淡电子设备散热气息的、属于单身程序员特有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狭小的空间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只有电脑屏幕休眠时发出的微弱幽蓝光芒,
在凌乱的桌面上勾勒出键盘、散落的书籍和几个空饮料瓶的轮廓。他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的微光,他摸索着走到床边,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沉重地陷进那张有些塌陷的旧床垫里。弹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黑暗中,
那份冰冷的诊断报告仿佛有了生命,在他外套口袋里灼烧着,散发着无形的寒意和重量。
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粗糙的布料按住那个位置,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纸张坚硬的棱角,
像一块嵌入皮肉的冰。念头如风,起灭不止……老僧那句遥远的话语,
此刻却异常清晰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回响,如同暗夜里的灯塔。念头……念头……他闭上眼,
试图去捕捉自己此刻纷繁复杂的心绪。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
越收越紧;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血管里奔腾冲撞;茫然像浓重的迷雾,
吞噬着前路;还有那深不见底的、对未知痛苦的绝望……无数的念头,八千四万,甚至更多,
如同被捅破巢穴的蜂群,嗡鸣着、冲撞着、撕扯着他残存的理智。
每一个念头都带着尖锐的倒钩,每一次翻涌都刮得他意识鲜血淋漓。若能于万千生灭中,
择其一念……择其一念!如同溺水者在灭顶的狂澜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漂浮的稻草。
陈默猛地坐起身,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他几乎是扑到电脑桌前,
一把按下主机电源。幽蓝的光芒瞬间亮起,照亮了他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和苍白的脸。
屏幕启动的光映在他瞳孔深处,跳跃着,如同风中残烛。他颤抖着手指,
在搜索引擎框里笨拙地敲下几个词:“冥想”、“专注”、“一念”。
大量的信息瀑布般冲刷而下——各种流派、理论、技巧、APP推荐……图文并茂,
琳琅满目。他滑动鼠标滚轮,
目光快速扫过那些精美的界面、专业的术语、诱人的承诺“七天提升专注力!
”“冥想改变大脑!”。然而,这些现代科技包装下的“心灵解决方案”,
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疏离和更深的烦躁。太复杂了!太花哨了!
它们像一堆精心设计的迷宫,而他需要的,只是一条通往核心的最直接、最原始的小径。
他烦躁地关掉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网页。屏幕重新暗下来,只剩下幽幽的背景光。黑暗中,
记忆深处那方被荒草和断壁环绕的青石角落,再次清晰地浮现。老僧盘膝而坐的身影,
那闭目凝神、与万物合一的姿态,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咚…咚…咚…沉重的心跳声,
穿越时光的阻隔,又一次在他耳畔响起,清晰得如同就在这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
听你心口里的声音……陈默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似乎也沉重了几分。
他拖着脚步,走到房间中央那片仅有的、没有被杂物侵占的小块空地。地板上积着一层薄灰。
他学着记忆中老僧的样子,慢慢地、有些僵硬地盘腿坐下。腰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久坐办公室的僵硬感立刻抗议起来。他闭上眼睛,努力模仿着那种沉入的姿势。
听……外面街道上,
声、楼下小吃摊模糊的叫卖声、隔壁情侣隐约的争吵声……各种噪音顽固地穿透薄薄的墙壁,
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耳朵。
身体内部的感知则更加混乱:肝区那熟悉的、隐隐的钝痛和滞胀感,
来的腿部酸麻感如同无数蚂蚁在噬咬;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太阳穴附近汩汩流动的微弱搏动。
无数细碎的念头更是疯狂滋长:医药费怎么办?工作还能保住吗?父母知道了会怎样?
手术会不会很痛苦?我还能活多久……万千生灭!念头像失控的野马,
在意识的荒原上狂奔践踏。别说凝聚“一念”,他连片刻的平静都无法抓住。
沮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烦躁地睁开眼,
盯着面前地板上被窗外霓虹映出的一小块光斑,胸口剧烈起伏着。
放弃的念头几乎要脱口而出。咚…咚…咚…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那沉重的心跳声,
竟又一次执拗地响起。它似乎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身体的最深处,
从那个正被病魔疯狂侵蚀的器官附近,顽强地搏动着,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心跳不息,
是恒常……老僧的话语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陈默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尖锐的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他再次闭上眼,这一次,
不再试图对抗那些纷飞的杂念,也不再刻意追求空灵。他将所有的、残存的意志力,
如同聚光灯一般,强行聚焦在一点——自己胸腔深处,那沉重而规律的心跳上。
咚…咚…咚…他摒弃了所有技巧,放弃了所有理论,只剩下最原始、最笨拙的模仿:听!
听那搏动的声音!感受每一次心脏收缩时,血液泵向全身带来的微弱震颤!
他调动起全部的感官,如同溺水者死死抓住唯一的浮木,将自己所有的意识,所有的“念”,
不顾一切地、狠狠地锚定在那单调重复的“咚…咚…咚…”之上。起先,依旧艰难。
外界的噪音、身体的疼痛、纷乱的思绪,如同无数只试图将他拖入深渊的手。
每一次杂念的侵袭,都像一次精神上的酷刑。但他不管。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偏离的注意力拽回来,重新摁回到那沉重的心跳节奏里。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蒙尘的地板上。盘坐的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肝区的滞胀感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腹腔深处。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小时。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精神濒临断裂的时候,一种极其微弱的变化悄然发生。那沉重的心跳声,
在高度凝聚的专注下,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它不再是单一的“咚…咚…”,
而是变成了一个充满细节的、立体的声响世界。
他“听”到了心室收缩时血液冲击瓣膜的湍流声,
“听”到了血液奔涌进主动脉时那低沉的嗡鸣,
甚至“听”到了血液回流心房时那轻柔的、如同叹息般的尾声。他的意识,
仿佛被这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声彻底包裹、浸润。那单调的节奏,
此刻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生命力,如同远古的巨鼓,在黑暗的宇宙中擂响。
就在这奇异的专注状态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陈默的意识深处,
仿佛被一道无声的闪电照亮!一个念头,一个纯粹、凝练、如同钻石般坚硬璀璨的念头,
毫无征兆地、极其自然地浮现出来,瞬间驱散了所有纷扰,占据了意识的绝对中心:**活!
下!去!**没有犹豫,没有怀疑,没有恐惧的杂质。只有这三个字,
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近乎蛮横的绝对意志,如同烙印般,
深深地、不可磨灭地刻在了他意识的最核心!他猛地睁开双眼。狭小的出租屋依旧昏暗,
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存在。然而,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胸腔里那颗沉重跳动的心脏,
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滚烫的能量。肝区那清晰的滞胀和钝痛感,依旧顽固地盘踞着,
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但此刻,这疼痛似乎不再仅仅意味着毁灭,
更像是一种必须跨越的障碍,一个必须被征服的堡垒。他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肝部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T恤衫,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异常清晰的、带着压迫感的跳动。指尖下,
不仅仅是那个病变的器官在搏动,仿佛那刚刚凝聚成的、名为“活下去”的炽热念头,
也找到了它的具象位置,正随着心脏的节拍,在那里同步搏动,
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一种灼热的、充满力量的刺痛感。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按在肝区的手,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黑暗中,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
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混合着痛楚与极度亢奋的弧度。那不是微笑,
更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深渊边缘亮出的獠牙。
“好……”一个嘶哑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就你了。”---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
出租屋像一个沉入深海的铁罐。陈默盘腿坐在那片小小的空地中央,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意识深处那沉重如擂鼓的心跳声——咚!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那唯一被点亮的念头之上:“活下去!
”这不再是尝试,而是战争。一场在意识最幽微的战场上,对自身发动的战争。每一次呼吸,
都牵扯着肝区那熟悉的、越来越清晰的钝痛,如同钝刀在缓慢地切割。每一次疼痛的袭来,
都像一次蓄谋已久的偷袭,试图将他从那种近乎自虐的专注中拖拽出来。
忧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甚至还有对手术台冰冷的恐惧、对化疗痛苦的想象……八千四万念头,
如同被惊扰的毒蜂,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滚开!
”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用尽全身的力气,
将意识再次狠狠地、近乎粗暴地摁回到那沉重的心跳声里。专注于“咚!
”那心室收缩的瞬间爆发力,专注于血液奔涌的湍流声,
专注于那回荡在意识深处的、名为“活下去”的绝对意志。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T恤,
在背心处洇开深色的印记,顺着鬓角、下颌不断滑落,在地板上积起一小片深色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