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特殊服务”？
尖利的女声几乎要刺破“极速达”配送站休息室油腻腻的空气。
王姐，站点里出了名的大嗓门兼八卦中心，此刻正叉着腰，眼睛瞪得像铜铃，上下打量着刚换下湿透制服的林晚，仿佛她头上突然长出了犄角。
“林晚，你老实交代！”
王姐凑近一步，身上廉价香水混合着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昨晚那单……是不是送了什么‘特殊服务’？
不然那位Robert Chen，那可是我们这***真正的财神爷！
能让你去他顶层报到？”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和浓浓的酸意。
休息室里几个刚回来的骑手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晚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恨。
那眼神像探照灯，烤得林晚脸上发烫。
“王姐！”
林晚的声音因为窘迫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别乱说！
就是……就是碰巧帮了个忙。”
她不想，也没法详细描述昨晚那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
那场面太超现实，说出来只会引来更多难以置信的猜测。
“帮忙？”
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骑手嗤笑一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帮什么忙能帮到陈老板亲自递名片让你去顶层报到？
踩狗屎运也没这么踩的吧？
晚姐，苟富贵，勿相忘啊！”
语气半是调侃，半是毫不掩饰的酸溜溜。
“就是就是，”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骑手附和着，眼神复杂，“林晚，那可是陈老板！
手指缝里漏一点，够我们送一辈子外卖了！
你这运气，啧啧……”他摇着头，语气里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
林晚感到一阵窒息。
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此刻的目光和言语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住。
羡慕、嫉妒、质疑、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轻视……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首脊背，不去看那些扎人的目光，低头默默地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个磨损得厉害的旧保温杯，一个外壳己经磨花的充电宝——塞进那个同样饱经风霜的帆布包里。
“我真得走了，要迟到了。”
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拉上帆布包的拉链，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斩断什么。
她抱着那个陪伴了她三年的帆布包，低着头，快步穿过休息室。
身后，那些嗡嗡的议论声并未停歇。
“装什么清高……谁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啧，飞上枝头变凤凰咯……”那些话语如同细小的芒刺，扎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刺痛和寒意。
林晚的脚步更快了，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那扇油腻的玻璃门，将那些混杂着酸楚与喧嚣的空气彻底甩在身后。
门外，城市的早晨己经苏醒。
阳光刺破昨夜残留的雨云，照射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蒸腾起淡淡的水汽。
巨大的写字楼群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林晚站在路边，抬起头，目光越过一栋栋摩天大楼，投向最中心那座气势恢宏的寰宇中心双塔。
A座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顶端，在朝阳下闪烁着近乎傲慢的光芒。
顶层报到。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关节微微发白。
帆布包的深处，那个小小的、硬质的凸起物，是Robert Chen的名片。
而更深处，紧贴着包底内衬，是一个厚厚的小本子粗糙的边缘。
那本子，是她三年来风雨无阻的见证，上面密密麻麻、字迹深浅不一地记录着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商业脉搏——那些地图上找不到的隐秘店铺，那些数据报告里忽略的微小流量，那些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生存智慧。
她深吸了一口雨后微凉的、带着尘埃和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
胸腔里，那股被同事言语刺伤的寒意渐渐被另一种更坚硬的东西取代。
那不是狗屎运。
那是她一千多个日夜，用电动车轮丈量出的每一寸土地，用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的制服换来的洞察。
她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寰宇中心，A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