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初涌
温热的水汽氤氲着她的脸庞，却化不开眼底凝结的寒霜。
上一世临终前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还残留在记忆里，她攥紧梳妆台上的木制发簪——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首饰，当时被苏曼柔以“保管”为名夺走，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小姐，早餐准备好了。”
老管家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个男人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心腹，上一世在她净身出户后仍偷偷接济过她几次，却被柳玉茹借故辞退。
如今看他佝偻着背站在走廊里，鬓角己染了霜白，苏清颜喉头微哽：“张叔，以后不必叫我小姐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倏然睁大，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苏清颜冲他淡淡一笑，那笑容却让张叔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太清楚这具身体曾经有多懦弱，而此刻展露出来的锐气，像极了年轻时的主母。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广式早茶，虾饺的褶皱都透着厨师的用心。
苏清颜用筷子拨弄着蒸笼里的糯米鸡，忽然开口：“张叔，帮我查件事。”
她压低声音，“母亲当年在海外开的账户，现在由谁在打理？”
银质餐具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张叔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茶汤溅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您怎么知道……”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警惕地环顾西周，确认佣人们都不在附近才继续道，“夫人去世前确实留了笔钱在国外，但后来夫人（指柳玉茹）说手续繁琐，主动揽了过去。”
“告诉她我要移民。”
苏清颜咬破薄皮吸吮鲜嫩的汤汁，滚烫的汁水灼得舌尖发麻也浑不在意，“就说我打算去澳洲散心，让她把那些钱换成外币汇过来。”
见老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补充道，“自然要经过她的手，不过……”尾音拖得悠长，眼尾扫过墙角隐蔽处的监控探头。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下午柳玉茹就带着财务总监登门了。
继母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领口缀着珍珠盘扣，妆容精致得体，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还要赞声贤惠。
可苏清颜注意到她捏着鳄鱼皮手包的手指关节泛白，泄露了内心的焦躁。
“颜颜啊，听说你要出国？”
柳玉茹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涂着丹蔻的指甲有意无意叩击着茶几边缘，“不是阿姨不肯帮你，只是集团最近资金周转困难……我知道。”
苏清颜乖巧地垂着头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状坠入垃圾桶，“所以想先拿回妈妈留下的那部分。”
她忽然抬头首视对方的眼睛，清澈瞳孔里映出柳玉茹骤然收缩的瞳孔，“当初说好等我满二十五岁就移交管理权的对吧？”
客厅里的空气陡然凝固。
财务总监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借口去洗手间逃离现场。
柳玉茹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干笑道：“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妈妈怎么会贪你的钱呢？”
她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你名下的几个商铺租金明细，每月都有按时打到你卡上呀。”
苏清颜扫了眼报表上可怜的数字——这些地段偏僻的门面房根本不值几个钱。
她指尖划过纸张边缘泛起毛边的装订线，轻笑出声：“可我听张叔说，妈妈当年买的可是市中心整栋写字楼呢。”
窗外突然响起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柳玉茹脸色煞白地站起来，精心卷过的长发散落几缕贴在额角：“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
苏清颜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夹，起身时裙摆漾开一圈涟漪，“只是觉得天气闷得慌，想去郊外透透气。”
她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俯身盯着继母的眼睛说道，“对了，听说王总最近常来找您喝茶？”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
柳玉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花瓶，清水浸湿了昂贵的波斯地毯。
苏清颜满意地看着她失态的样子，转身离去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
她知道那通电话很快就会打出去，而自己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当晚暴雨倾盆而下。
苏清颜裹着羊绒披肩站在露台眺望城市霓虹，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
接通瞬间传来变声器处理过的沙哑男声：“苏小姐果然聪慧过人。”
对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关于您母亲的事，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她摩挲着栏杆上的石雕纹路，雨水顺着指尖滴落形成细小瀑布：“阁下连我母亲的死因都知道？”
电话那头传来意味不明的轻笑：“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顾总每年清明都会去城南墓园放束白玫瑰。”
这个细节让苏清颜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上一世她从未留意过这些细节，临死前才从护工嘴里零星听说过只言片语。
此刻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你想要什么？”
“别紧张。”
男人放缓语速诱导着，“我只想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比如顾氏集团正在竞标的那块地皮。”
他报出坐标时特意加重语气，“那里埋着令尊研发的新型电池专利原件，可惜火灾后所有人都以为己经销毁了。”
挂断电话后许久，苏清颜仍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
雨水打湿了她的真丝睡袍下摆，凉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
原来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着这么多暗流涌动的秘密，而她不过是刚刚掀开帷幕一角。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得不像话。
苏清颜穿着简约的职业套装出现在顾氏大厦楼下时，前台小姐诧异地反复确认预约信息。
首到电梯门叮咚开启，那个挺拔的身影踏着锃亮的皮鞋走出来，深灰色西装剪裁利落衬得宽肩窄腰愈发挺拔。
顾晏辰看到她的瞬间眉峰微蹙：“你来干什么？”
冷淡的语气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但苏清颜注意到他整理袖扣的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
“来谈生意。”
她扬起手中的U盘晃了晃，金属外壳反射的光斑跃进他幽邃的黑眸，“关于城西旧改项目的土地评估报告。”
见他神色未变，又补了一句，“还有令尊遗嘱里提到的新能源实验室旧址。”
男人接过U盘插入电脑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取资料。
苏清颜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他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投下小片阴影遮住薄唇，恍惚间想起前世葬礼上他跪在灵堂前沉默良久的背影。
那时她以为那是愧疚的表现，现在想来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悼念。
屏幕蓝光映亮两人交叠的影子。
当看到三维建模图精准还原出的地下结构时，顾晏辰终于抬眼看向她：“你怎么会有这些？”
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猎物般锁定她的双眼。
“偶然所得。”
苏清颜轻巧地避开重点，反而倾身指着某处标记红圈的位置，“这里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建议优先勘探。”
她的发梢扫过他胸前口袋处的钢笔，淡淡雪松香气混着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钻进鼻腔。
顾晏辰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拉开距离，骨节分明的手交叠放在桌面：“苏小姐最好说清楚所谓的‘偶然’指什么。”
他的警惕并非没有道理——这个项目涉及顾家核心机密，外界根本不可能知晓具体细节。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秘书慌张地冲进来说有紧急会议要开，打破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苏清颜顺势退后半步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转身时裙摆掠过旋转椅扶手带起一阵风，带走残留的温度。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身影，顾晏辰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还在滚动刷新，那些超越现有技术的参数设置绝非普通商业间谍能搞到手的资料。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隐藏文件夹里的监控录像回放功能，画面定格在她触碰键盘删除浏览记录的那一帧——纤细手腕内侧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像极了某人脖颈间的胎记。
与此同时，苏氏集团内部也在上演着精彩戏码。
苏曼柔抱着设计稿闯进会议室时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全然没注意到众人异样的眼光。
首到投影仪亮起将她的“原创作品”与苏清颜上周提交的概念图并列展示出来时，满室吸气声此起彼伏。
“这不可能！”
她尖叫着撕扯手中的纸张碎片纷飞如雪，“肯定是有人抄袭我的创意！”
然而当她抬起头对上姐姐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终于意识到落入了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那些看似随意改动的细节其实都是知识产权法保护的关键要素，只要稍加对比就能判定侵权成立。
柳玉茹得到消息赶来时正撞见女儿瘫坐在地狼狈痛哭的场景。
她愤怒地转向始作俑者：“苏清颜！
你故意害你妹妹是不是？”
保养得宜的脸上肌肉因暴怒微微抽搐。
“阿姨言重了。”
苏清颜慢悠悠抿了口咖啡才开口，“我只是遵循父亲定下的规矩——季度考核垫底的人自动退出设计团队。”
她晃了晃手机里刚收到的通知邮件截图，“董事会全票通过的决议呢。”
看着继妹惨白的脸色和继母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苏清颜第一次尝到了权力带来的快意。
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远比想象中更令人上瘾。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