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腊月寒风的冷,是那种浸透骨髓、带着腐朽气息的阴寒,像是沉在冰水里,连指尖都冻得发僵。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雕花床顶,缠枝莲纹的锦帐垂落,鼻尖萦绕着她惯用的安神香气息——这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怎么会?
她不是应该在城郊那口薄皮棺材里吗?
被灌下毒药后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灼烧,最后在顾景舟温柔又残忍的注视里断气,耳边还回荡着表妹林楚楚娇嗲的声音:“表姐,景舟哥哥爱的是我,沈家的一切,也该是我的了。”
心口骤然被恨意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没有被铁链磨出的血痕,也没有临死前痉挛留下的淤青。
铜镜里映出的容颜,是十六岁的自己,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青涩,却己初显风华。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小姐,您醒了?”
贴身丫鬟绿萼端着水盆进来,见她坐在床边发怔,关切地问,“是不是魇着了?
方才听您一首在说胡话呢。”
沈清婉喉头滚动,压下翻涌的情绪,哑声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小姐,是八月十二啊。
再过三日,就是您和顾公子定亲的日子了。”
八月十二。
沈清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意让她彻底清醒。
就是这一年,她满心欢喜地嫁给了顾景舟,将沈家的万贯家财视作嫁妆,助他平步青云。
也是这一年,她把父母临终前托付照看的表妹林楚楚接进府,对她掏心掏肺,却不知养了一只毒蛇在侧。
而那个被她视作“晦气”、从未正眼瞧过的残疾皇子萧澈,此刻应该还在京郊的别院里,被皇室遗忘,被世人嘲讽。
前世她只远远见过一次,他坐在轮椅上,背影孤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她下意识地拉着顾景舟绕道走,还嫌他“命格不祥”。
可谁能想到,那个被她鄙夷的残废,才是隐藏最深的潜龙。
前世她临死前隐约听到,顾景舟能顺利吞并沈家产业,甚至暗中布局多年,都曾借过萧澈的势——却又在事成后反过来设计,让这位皇子彻底消失在人前。
多么可笑。
她用尽一生去信任的人,是索命的恶鬼;她弃如敝履的人,却可能是唯一能与顾景舟抗衡的力量。
“小姐,您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
绿萼担忧地递过帕子。
沈清婉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猩红。
她抬手抚上镜中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眼神却己燃起熊熊烈火。
“没什么。”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告诉前厅,三日后的婚事,暂且作罢。”
绿萼惊得瞪大了眼:“小姐?
那可是顾公子啊!
您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以前是我糊涂。”
沈清婉打断她,目光扫过窗外,那里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她心中积攒的两世寒冰,“从今日起,我沈清婉的路,要自己走。”
顾景舟,林楚楚,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这一世,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还。
而萧澈……沈清婉的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
这位高冷孤僻的皇子,前世被她忽略了一辈子,这一世,或许该换种方式,重新认识一下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眼底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算计。
这场复仇的棋局,该由她亲手来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