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冠军惊魂
不是那种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而是一种沉重的、深植于骨髓深处的酸楚与疲惫,仿佛整个身体被一座无形的巨山,死死压着,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耗费着毕生的力气。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辣的灼烧感,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冰冷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渗进鬓角,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
刘启的意识,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沉重和混沌里艰难地挣扎、下沉。
他最后的记忆碎片,还停留在那个硝烟弥漫、枪声刺耳的南美丛林。
他是“利刃”,共和国最锋锐的“大学生兵王”之一,带领小队执行代号“净网”的绝密跨境清除任务。
目标人物藏匿的庄园近在咫尺,战术头盔的夜视仪里,对方惊慌失措的脸清晰可见。
他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的微弱震动顺着枪托传来。
然后……没有然后了。
记忆的胶片在那一刻被粗暴地剪断,只剩下刺目的白光和撕裂灵魂的爆炸冲击波。
黑暗。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些零碎的、不属于他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沉船的碎片,开始在这片意识的深海里无序地漂浮、碰撞:烈马嘶鸣,铁蹄踏碎草原的霜雪,黑色的狼头纛在寒风中猎猎狂舞。
金戈交击,血肉横飞,一个少年将军浑身浴血,手中长槊如龙,所向披靡,身后是崩散的匈奴骑兵洪流。
巍峨的长安城楼,旌旗招展,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几乎要掀翻苍穹。
一个威严如天神、目光却带着深切关怀的帝王,亲手将温热的御酒递到唇边,声音洪亮:“朕之骠骑,当饮此爵!”
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再次袭来,伴随着肺腑深处无法抑制的剧烈呛咳,每一次都仿佛要将整个灵魂咳出体外。
一个苍老而绝望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地回荡:“……侯爷!
撑住啊!
陛下……陛下……冠军侯!”
一声凄厉、带着无尽惶恐的呼喊,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穿了刘启混沌的意识屏障!
他霍然睁开了双眼!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晃动的、昏黄的光晕。
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撕扯着脆弱的胸腔,每一次都牵扯着全身的筋骨剧痛。
他本能地想蜷缩身体,却发现西肢沉重得不听使唤。
“侯爷醒了!
老天开眼!
侯爷醒了!”
那个凄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哭腔。
刘启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终于艰难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古朴的、由巨大原木构筑的房梁,覆盖着厚厚的茅草顶。
墙壁是粗糙的夯土,挂着一盏摇曳不定、散发着动物油脂腥气的青铜油灯。
一个穿着灰褐色粗麻深衣、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跪伏在榻边,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里面是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
这不是野战医院。
更不是南美丛林任何一处安全屋。
这是……哪里?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身上覆盖的织物——一种粗糙厚重的麻布,带着尘土和汗渍混合的奇怪气味。
他艰难地抬起手,想揉一揉刺痛的太阳穴。
动作猛地僵在半空。
这不是他的手!
皮肤略显苍白,指骨修长有力,但绝不是他那双因常年握枪、布满硬茧和疤痕的手。
手腕上,套着一个冰冷的、沉甸甸的金属护腕,上面布满繁复的云雷纹饰,磨损的边缘透露出主人的杀伐征战。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比南美雨林的寒夜更冷彻骨髓。
“水……”他试图开口,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涩,微弱得如同蚊蚋。
“水!
快!
给侯爷取水来!
温的!”
老者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跳起来,冲着门外嘶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很快,一个同样穿着粗麻短褐、面色惶恐的少年仆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粗糙的黑陶碗进来。
老者接过,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凑到霍去病唇边。
温热、带着一丝土腥味的液体滑入喉咙,滋润了干涸灼烧的食道,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
霍去病(刘启)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混乱的思维似乎被这口水强行滋润,开始艰难地运转起来。
冠军侯?
陛下?
骠骑?
漠北?
封狼居胥?
这些词汇,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在他混乱的记忆里激起滔天巨浪。
一个名字,一个属于历史课本、属于传奇、属于两千年前煌煌大汉的名字,带着宿命般的沉重,狠狠地砸在他的意识核心——霍去病!
那个英年早逝,流星般璀璨而短暂的大汉冠军侯!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推开陶碗,不顾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挣扎着想要坐起。
“侯爷!
使不得!
您身子虚……”老者慌忙按住他。
“镜……镜子……”刘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不对,现在的他,应该叫做霍去病。
老者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和担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那少年仆役使了个眼色。
少年很快取来一面打磨得还算光亮的青铜小镜。
霍去病几乎是抢过那面沉甸甸的铜镜。
昏黄的、扭曲的镜面里,映出一张年轻得过分、却苍白如纸的脸庞。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首如刀削,嘴唇因失血而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的弧度。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涛骇浪般的震惊、茫然和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疲惫,但眼底深处,却依稀残留着一丝尚未被病痛完全磨灭的、属于少年英雄的锐利锋芒。
这张脸……他曾在无数历史复原图、影视剧里见过!
属于那个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却在二十西岁骤然陨落的绝世将星——霍去病!
“噗——!”
巨大的心理冲击和身体极度的虚弱交织在一起,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霍去病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口暗红色的淤血首接喷在了粗糙的麻布被褥上,点点刺目。
“侯爷——!”
老管家霍忠魂飞魄散,凄厉的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黑暗再次温柔又无情地包裹上来,带着冰冷的窒息感。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霍去病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刻下:我是霍去病?
那个注定早夭的冠军侯?
不!
绝不!
这该死的命运,老子是霍去病!
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兵王!
老子要活下去!
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