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啊,不是婶子心狠,实在是这年景……张家那后生,他、他攀上高枝儿了,
刚托人捎来话,这亲事……作罢了。”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也灭了,屋里比外头还冷。
我娘攥着那块褪了色的红盖头,手指头都在抖,
半天憋出一句:“他张家……当初可是跪着求的亲……”“哎哟,嫂子!说这些有啥用?
”隔壁王婶的嗓门又尖又利,带着点看热闹的痛快,“人家现在可是镇上周老爷家的管事!
周家!手指缝里漏点都够咱吃三年!你家绵绵再好,能比得上周老爷家的丫鬟体面?
”我坐在冰凉的小板凳上,搓着冻得通红的指头。这身体也叫欧阳绵绵,十六岁,
村里数得着的能干姑娘,可惜家里穷得叮当响,爹娘老实得三棍子打不出个屁。
定亲三年的未婚夫张柱子,刚在镇上大户人家谋了份好差事,转头就退婚。“退就退吧。
”我开口,声音有点哑,是饿的,“强扭的瓜不甜。”王婶一愣,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
我娘猛地抬头看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绵绵……”“娘,没事。”我扶着膝盖站起来,
腿有点麻,“王婶,劳您跑一趟。东西……张家送来的定礼,回头我让爹娘收拾好,
原样送回去。”当初就几尺粗布,两斤糙米,寒碜得很。王婶撇撇嘴:“行吧,
话我可带到了。走了啊!”她一扭身出了门,带起一阵冷风。我娘终于哭出声,
抱着那块红盖头:“我苦命的闺女啊……”我爹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呛人,
他重重叹了口气,背更驼了。家里就三间破茅屋,四面漏风。米缸见底,柴火也快没了。
退婚是小事,饿肚子是大事。“爹,娘,我去后山转转,看能不能捡点柴火,挖点野菜。
”我拿起墙角的破篮子和一把豁口的柴刀。“天快黑了……”我娘不放心。“没事,
我就在山脚,不走远。”我拢了拢单薄的旧棉袄,走了出去。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
这地方叫靠山村,穷山恶水,冬天格外难熬。原主欧阳绵绵的记忆涌上来,
除了干活就是挨饿,最大的盼头就是嫁人。现在这点盼头也没了。我?我不是她。
我是欧阳云,加班猝死的社畜,再睁眼就成了这个欧阳绵绵。三天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才勉强接受现实。后山光秃秃的,能吃的野菜早被人薅光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背阴处走,
希望能有点意外收获。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天旋地转。幸好坡不深,
下面是一堆厚厚的枯叶烂草。没摔死,但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疼得我龇牙咧嘴。
“嘶……”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胡乱在旁边的石壁上撑了一下。指尖猛地一痛,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血珠冒出来,滴在石壁一块不起眼的、灰扑扑的凸起石头上。
嗡——脑子里一声轻响。眼前突然一亮。不是山里的光,是……一片陌生的空间?
灰蒙蒙的天,脚下是一块黑土地,大概一亩见方。旁边有一眼小小的泉水,
正汩汩地冒着清澈的水流。泉眼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破旧的茅草棚子。我懵了。
使劲眨了眨眼。还在。再眨眼。那片土地,泉水,草棚,清晰无比地悬在我“眼前”,
或者说是印在我脑子里。空间?金手指?心脏狂跳起来。穿越福利终于到账了?
我试着集中精神,想着“进去”。身体没动,但我的“意识”好像沉入了那片空间。
我能清晰地“看到”脚下的黑土,湿润松软。能“听到”泉水流动的细微声响。
甚至能“闻到”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我蹲下,意识体在空间里抓起一把黑土。
触感真实无比,带着肥沃的湿润感。又走到泉眼边,掬起一捧水。水冰凉清冽,下意识地,
我“喝”了一口。甘甜!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甘泉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和疲惫,
连摔疼的地方似乎都减轻了!好东西!这泉水绝对不一般!狂喜还没冲昏头,
肚子一阵雷鸣般的咕噜声把我拉回现实。意识瞬间回归冰冷的身体,还趴在枯叶堆里。
但不一样了!我浑身充满了力气,刚才的疼痛几乎消失!金手指!活命的金手指!
我猛地爬起来,顾不上拍身上的土,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周围。刚才划破我手的,
是石壁缝隙里一块尖锐的碎石。而被我血滴到的,
是旁边一块半埋在土里的、毫不起眼的灰石头,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就是它!
我小心翼翼地把这块灰石头挖出来,用破衣角包好,紧紧攥在手心。心脏还在咚咚狂跳。
回去!赶紧回去研究!凭着原主的记忆,我跌跌撞撞摸回家。天已经擦黑。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屋里没点灯,黑黢黢的。我娘缩在灶台边抹眼泪,我爹还在抽闷烟,
烟锅里的火明明灭灭。“爹,娘,我回来了。
”我把那块宝贝石头悄悄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娘赶紧起身,
摸索着要点油灯,“锅里……锅里还有点糊糊……”“娘,别点了,省点油。”我拦住她,
摸索着走到灶边。锅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只有小半碗。“你吃,绵绵,你吃。
”我娘把碗推给我。看着爹娘枯瘦的脸,我心里堵得慌。“我不饿,摔了一跤,
在坡下睡了一觉,好像……精神了。”我撒了个谎,把碗推回去,“你们分着吃。
我……我捡了点东西,明天想法子换点粮。”我爹终于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看不清情绪,只重重叹了口气。晚上,躺在冰冷的土炕上,
我裹紧硬得像铁板的薄被,意识沉入空间。土地!泉水!这是救命的东西!
我试着用意念操控。泉水能引出来吗?念头刚动,
一股细细的清泉凭空出现在我意识“面前”,又随着我的念头消失。能控制!
这泉水能带到现实!土地呢?能种东西吗?种什么?现在外面是寒冬腊月,万物凋零。
等等……空间里好像没有四季之分?温度适中,土地湿润。种!必须种!可种子呢?
家里穷得连老鼠都搬家了,哪来的种子?我猛地想起,下午在后山滚下去时,
好像看到枯草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野荠菜!对,冬天也有野荠菜,虽然又小又老!
意识立刻退出空间,我悄悄爬起来,借着破窗透进来的月光,把怀里那块灰石头贴身藏好,
然后蹑手蹑脚溜出门。凭着记忆摸回那个陡坡下,忍着寒冷在枯草烂叶里翻找。
手指冻得生疼,但我心里有团火。找到了!一小片!叶子枯黄发硬,根也老,
但确实是野荠菜!大概有七八棵。我小心地把它们连根带泥挖出来,拢在衣襟里。回家,
插上门栓。我盘腿坐在冰冷的泥地上,集中精神,想着把那几棵野荠菜“收”进空间。
手心一空!野荠菜不见了!意识沉入空间,果然!那七八棵蔫头耷脑的野荠菜,
正歪歪扭扭地躺在黑土地上。成了!我试着用意念操控,在靠近泉眼的地方,挖出几个小坑,
把荠菜根埋进去,再浇上一点泉水。泉水一接触到蔫掉的叶子,
那叶子似乎……舒展了一点点?颜色也仿佛绿了一丢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做完这一切,意识退出。身体疲惫不堪,但心里充满了希望。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
慢慢睡去。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意识沉入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我差点叫出声!昨晚种下去的那些蔫巴巴、枯黄的野荠菜,竟然完全变样了!
叶子翠绿欲滴,水灵灵的,舒展得又大又肥厚,根茎粗壮,每一棵都精神抖擞,
像是春天最鲜嫩时候的模样!而且数量……好像变多了?原本七八棵,现在密密麻麻一小片,
挤挤挨挨,少说有三四十棵!这空间土地,加上这泉水,效果也太逆天了!不仅长得快,
品质超好,还能加速繁殖?!发财了!真的发财了!我强压住狂喜,
小心地用意念“拔”了最大最肥的五六棵出来。
绿油油、水灵灵的荠菜凭空出现在我脏兮兮的手里,散发着特有的清香。“爹!娘!快看!
”我冲到爹娘睡的炕边。我爹娘刚醒,看到我手里的荠菜,都愣住了。“这……这哪来的?
”我娘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这大冬天的……这么水灵的荠菜?”“后山背阴处找到的!
运气好!”我含糊地说,“娘,今天镇上赶集,我去把这些卖了,换点粮食!”我爹坐起身,
盯着那水灵得不像话的荠菜,眼神复杂:“后山……有这好东西?绵绵,别是……”“爹!
真是我挖的!”我把荠菜往怀里一揣,“我这就去镇上!换点米回来!”说完,
不等他们再问,抓起破篮子就往外跑。靠山村离最近的清河镇有十几里山路。
我揣着那几棵宝贝荠菜,一路小跑,浑身是劲。空间泉水不仅滋养作物,
似乎也滋养了我这具身体,力气比以前大了不少,走路也轻快。到了镇上,
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我没钱交摊位费,只能找个街角蹲着,把荠菜小心地摆在破篮子里。
水灵鲜嫩的颜色,在灰扑扑的冬日街景里格外扎眼。“哟,这荠菜……新鲜啊!”很快,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娘停下脚步,拿起一棵掂量,“这寒冬腊月的,哪弄的?多少钱?
”我赶紧说:“大娘,自家……自家屋后头暖和地儿长的,就这几棵,您看着给点,换口粮。
”大娘翻看着,啧啧称奇:“真水灵,跟开春头茬似的。两文钱一棵,行不?”我心里一算,
六棵,十二文!能买小半斗糙米了!“行!谢谢大娘!”大娘爽快地数了十二枚铜钱给我。
沉甸甸的铜钱落入手心,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却让我心头滚烫。这是我来这个世界,
赚到的第一笔钱!捏着这宝贵的十二文钱,我没急着买米。在集市上转悠,
眼睛像钩子一样扫视着各种种子摊、杂货摊。粮食种子?太贵。一小袋粟米种就要七八文。
我走到一个卖干果山货的摊子前。摊主是个老头,正打盹。摊子上有晒干的野山菌、笋干,
还有一小堆……野山椒?红彤彤,干瘪瘪的。“老伯,这红辣子怎么卖?
”我指着那堆干辣椒。老头掀开眼皮:“哦,山辣子,晒干的。不值钱,
五文钱这一堆全拿走。”我心里一动。辣椒!这可是好东西!现在这朝代,
好像还没大规模种植食用辣椒,主要当药材或者观赏。这干辣椒看着品质一般,
但……我有空间啊!泉水能催生!能优化!“老伯,三文钱行吗?我就这点钱。”我摊开手,
露出那十二文。老头摆摆手:“拿去拿去,占地方。”我立刻数出三文钱给他,
宝贝似的把那堆干辣椒用破布包好揣进怀里。又花一文钱买了两个最粗糙的杂粮饼子,
塞进肚子,总算没那么饿了。还剩八文钱。走到粮店,一股粮食的香味。最便宜的糙米,
四文钱一升。我买了二升,用旧布袋装着,沉甸甸地压在肩上。
又花两文钱买了一小包最劣质的粗盐。揣着仅剩的两文钱和那包辣椒,背着二升糙米,
我踏上了回家的路。脚步轻快。回到家,我娘看到米袋子,又惊又喜:“真换到米了?
那么多荠菜才换这点?”“嗯!运气好,卖了个好价钱。”我把米袋子递给我娘,“娘,
先熬点稠粥!咱家好久没吃饱了!”我爹看着那米,没说话,默默地去劈柴了。晚上,
终于喝上了热腾腾、粘稠的糙米粥。虽然剌嗓子,但胃里有了东西,全身都暖和起来。
我爹娘脸上也难得有了点活气。等他们睡下,我立刻拿出那包干辣椒。意识沉入空间,
选了一小块地,把干辣椒掰开,取出里面发白的辣椒籽。不多,也就几十粒。
用意念在靠近泉水的黑土地上,整整齐齐地挖出小坑,一粒一粒把辣椒籽种下去,
再小心翼翼地浇上一点泉水。这次我看得真切,泉水浇下去,那些干瘪发白的辣椒籽,
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饱了水,变得饱满,甚至隐隐透出一点生机勃勃的嫩黄色!成了!
我按捺住激动,退出空间。等明天!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借口去后山“找野菜”,
其实是偷偷把空间里疯狂生长的荠菜分批拿出来,隔三差五去镇上卖掉。
每次都只拿一小部分,不敢太多,怕惹眼。卖的钱,除了买点最便宜的粮食和盐,
剩下的都攒着。空间里的辣椒长得飞快。第一天,嫩芽破土。第二天,就长到半尺高,
枝叶翠绿。第三天,开出了白色的小花。第四天,花谢了,结出了小小的、翠绿的辣椒!
第五天,辣椒变长,颜色由绿转红,红得透亮,饱满得像要滴出血来!
我“摘”下一个红辣椒,带出空间。掰开一点,浓烈***的辛辣味直冲鼻腔!舔了一下断口,
舌尖瞬间像着了火!眼泪鼻涕一起流!够劲!这品质,比原来的干辣椒强了百倍不止!
这东西,现在绝对是稀罕物!怎么卖?直接卖新鲜辣椒?太扎眼。而且这时代的人,
未必能接受这种强烈的味道。我琢磨着,得加工!做成能保存、能试吃的东西。这天,
我揣着空间里新摘下的十几个最红最饱满的辣椒,背着攒下来的二十文钱,又去了镇上。
没去卖菜,直奔杂货铺。“掌柜的,有石臼吗?最小的那种。
”我指着角落里一个拳头大小、粗糙的石臼。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抬抬眼皮:“那个啊,
旧了,有点豁口,三文钱拿走。”“行!”我爽快付钱。
又花一文钱买了一小罐劣质猪油最便宜的油脂,两文钱买了个小陶罐。回到家,
我把自己关在破旧的柴房里。把红辣椒洗净用的普通水,舍不得用泉水,晾干水分。
然后放进石臼,用力捣!捣成碎末。辛辣的气味弥漫开,呛得我直咳嗽,眼泪汪汪。
捣得差不多了,把辣椒碎末放进小陶罐,再把那罐凝固的猪油隔水加热融化。滚烫的猪油,
小心地浇在辣椒碎上。“滋啦——”一声!更浓烈、更霸道的香气猛地爆发出来,
混合着油脂的焦香和辣椒的辛香,霸道地充满了小小的柴房!成了!简陋版油泼辣子!
我小心地封好陶罐口。等它凉透凝固,就是能保存的辣酱了。第二天赶集,
我带着一小罐辣酱,还有一小篮子鲜荠菜掩饰用,又蹲在老地方。这次,
我没直接摆出来。而是把装辣酱的小陶罐盖子掀开一条缝。那霸道又奇异的辛香,
立刻像有生命一样钻了出来。“啥味儿?这么冲?”一个路过的大汉抽了抽鼻子,停下脚步。
“香!怪香的!还有点呛鼻子!”旁边一个妇人也被吸引了。很快,我摊子前围了几个人,
都好奇地盯着那个小陶罐。“小丫头,你这罐子里是啥?这么香?”有人问。
我舀出一点点凝固的、红亮亮的辣酱在洗净的树叶上,用小木棍挑起米粒大的一点:“婶子,
大叔,尝尝?自家做的‘红油酱’,下饭香得很!不要钱,尝尝看!”一个大娘胆子大,
用手指尖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嘶——哈!!”大娘的脸瞬间涨红,眼睛瞪圆,
张大嘴哈气,眼泪都出来了,“哎哟!这啥呀!火烧火燎的!”周围人吓了一跳。“水!水!
”大娘直跳脚。我早有准备,递上水囊。大娘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才缓过劲,
拍着胸口:“哎哟我的娘诶!这劲儿!太冲了!”“大娘,您再感觉感觉?
嘴里是不是回香了?是不是还想再来点?”我笑着问。大娘咂咂嘴,回味了一下:“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