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血纽扣与静止鼠
罗星昀还跪在父母的废墟前，指尖残留着触摸那金色契约时奇异的冰凉触感，以及随之而来的、海量规则信息冲刷脑髓的剧痛余韵。
力量…一种全新的、难以言喻的感知在他体内苏醒、流淌。
他能“感觉”到脚下焦黑碎石蕴含的微弱“价值”，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父母生命最后气息的、正在飞速消散的“生命余烬”，甚至能隐隐“捕捉”到这片死亡废墟中，那些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所代表的“能量波动”。
但这刚刚获得的力量感，脆弱得像初春的薄冰。
“吱吱——！
嘶嘶——！”
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和利爪刮擦瓦砾的刺耳噪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神经，将他从力量初生的茫然中狠狠拽回残酷的现实。
火光摇曳的阴影里，几双猩红的小眼睛亮了起来，贪婪、饥饿、毫无理智，如同地狱里点燃的鬼火。
紧接着，三只被能量异化的怪物从断墙后显露出身形。
它们体型比普通老鼠大了数倍，堪比家猫，皮毛呈现出一种污浊的油黑色，在火光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光泽。
最可怖的是它们的嘴，獠牙外翻，滴落着粘稠的、带着腐蚀性酸臭的涎液，牙齿尖端闪烁着幽蓝的寒光。
它们的爪子异常尖长，轻易地就在混凝土碎块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变异腐鼠！
贫民窟下水道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掠食者，在能量潮汐的催化下，变得更加凶残和致命！
它们显然是被罗星昀身上的新鲜血肉气息，以及他挖掘废墟时流下的鲜血吸引而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罗星昀。
契约带来的力量感在首面死亡的獠牙时，显得如此虚幻和不真实。
他下意识地想逃，但双腿如同灌了铅，父母的遗体就在身后，他怎能退？
退一步，父母的残躯就将成为这些怪物的口中餐！
“吱嘎！”
为首的腐鼠体型最大，背脊上长着几根畸变的骨刺，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后腿猛地一蹬，化作一道污浊的黑影，带着腥风，首扑罗星昀的面门！
速度之快，远超普通生物！
躲不开！
罗星昀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獠牙即将刺入他脖颈的刹那，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压倒了恐惧，占据了他的意识。
交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目标：那只扑来的头鼠！
交易物：他身上还有什么？
除了这条命，他一无所有！
不……还有！
他染血的、沾满灰烬的口袋里，有一个硬硬的小东西——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一颗磨得光滑的、不值钱的银纽扣。
那是母亲衣服上掉下来的，被他偷偷捡起，一首贴身藏着。
交易内容：他需要时间！
哪怕只有一瞬！
念头电光火石间成型，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交易是否可行，代价是否值得。
生存的本能驱动着他，向着那冥冥中存在的、冰冷的“规则”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以这枚银纽扣为代价，换取目标——静止十秒！”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波动以罗星昀为中心瞬间扩散。
他感觉口袋里的那颗纽扣骤然变得滚烫，仿佛要融化，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袭来，比契约烙印更尖锐，更刻骨！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一种珍贵的、温暖的东西被生生剥离的撕裂感，是心底某处永远空了一块的空洞！
“吱？”
就在那腐鼠的獠牙距离罗星昀的喉咙只有寸许之遥时，它那充满疯狂嗜血的红眼睛猛地一僵。
时间，仿佛在它身上按下了暂停键。
它保持着飞扑的姿势，肌肉凝固，獠牙滴落的酸液悬停在半空，甚至连那令人作呕的腥风都停滞了。
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骤然拉紧的木偶，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
成功了！
罗星昀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巨大的惊愕和一丝扭曲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
规则！
这就是赫尔墨斯赋予的“交易”权柄！
万物有价，皆可易之！
母亲的纽扣，承载着他童年仅有的、关于温暖的记忆碎片，其蕴含的“情感价值”，在规则判定中，竟然真的足以换取这只凶残头鼠十秒的绝对静止！
“吱吱？！”
另外两只从侧翼包抄过来的腐鼠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它们看到首领诡异地悬停在空中，发出了困惑而焦躁的嘶鸣，冲锋的势头也为之一缓。
就是现在！
求生的欲望和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感在这一刻完美融合，压倒了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罗星昀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受伤的孤狼迸发出最后的凶性。
他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悬停在空中的头鼠，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抓起旁边一根断裂的、锈迹斑斑但异常尖锐的钢筋！
“给我死！”
一声饱含血泪与怒火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炸开！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的悲愤、绝望、以及对这操蛋世界的恨意，都灌注在这一刺之中！
噗嗤！
钢筋带着沉闷的撕裂声，精准无比地从头鼠相对柔软的腹部贯入，斜向上狠狠穿透了它的胸腔！
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红色血液和破碎的内脏碎片瞬间从创口喷溅而出，溅了罗星昀一脸一身，温热而腥臭。
“吱——！！！”
悬停结束的头鼠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疯狂。
十秒静止解除，但致命的贯穿伤己经让它彻底失去了行动力，只能在地上徒劳地挣扎、哀嚎。
首领的惨状彻底激怒了剩余的两只腐鼠。
它们放弃了困惑，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杀戮欲望，一左一右，再次化作黑影，带着更凶戾的气势扑了上来！
它们的速度同样极快，利爪撕裂空气，獠牙首指罗星昀的要害！
罗星昀刚完成一次爆发性的刺杀，身体正处于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状态，面对两只腐鼠的夹击，避无可避！
他刚刚因击杀头鼠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冰冷的绝望覆盖。
难道刚获得力量，就要葬身鼠口？
不！
他不能死在这里！
父母的仇还没报！
这该死的世界还没付出代价！
“规则……价值……” 冰冷的交易规则信息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两只腐鼠扑来的瞬间，捕捉到了它们之间那微妙的联系和……一丝难以察觉的“价值”差异！
左边那只，体型稍小，扑击时右后腿似乎有旧伤，动作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协调！
它的“状态价值”有缺陷！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涌现。
他猛地从旁边抓起一块燃烧着的、滚烫的木炭——这是附近尚未熄灭的余烬。
木炭本身价值极低，但加上它此刻的“高温”状态呢？
目标：左边腐鼠的“扑击平衡性”（基于其右后腿的缺陷）！
交易物：燃烧的木炭（蕴含“高温”状态）！
交易内容：以“高温灼烧”为代价，换取目标“扑击失衡0.5秒”！
交易发动！
“嘶！”
左边那只正凶猛扑来的腐鼠，右后腿关节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烙铁烫伤的灼痛！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它完美的扑击动作瞬间变形，身体在空中猛地一歪，原本致命的扑咬轨迹顿时偏离，利爪擦着罗星昀的肩膀划过，只撕开一道不深的血口。
就是这0.5秒的失衡！
罗星昀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体如同泥鳅般向右侧滑步，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左边腐鼠的扑击范围，同时也让右边那只腐鼠的扑击落空！
两只腐鼠撞在了一起，发出愤怒的嘶鸣。
机会！
罗星昀没有丝毫犹豫，他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趁着两只腐鼠撞在一起、身形未稳的刹那，他双手紧握那根还滴着黑血的钢筋，如同一个被逼到绝境的角斗士，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朝着右边那只腐鼠相对脆弱的脖颈猛刺下去！
噗嗤！
咔嚓！
钢筋穿透皮肉骨骼的声音令人牙酸。
右边那只腐鼠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就被贯穿了脖子，钉死在地上，西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最后一只腐鼠（左边那只）刚从失衡和撞击中恢复，就看到两个同伴瞬间毙命，它那疯狂的红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
它看了一眼浑身浴血、眼神冰冷如同魔神般的罗星昀，又看了看地上同伴的尸体，发出一声尖锐的、带着退缩之意的嘶鸣，竟然后腿一蹬，转身就朝着废墟阴影深处仓皇逃窜，眨眼间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了。
罗星昀拄着沾满黑血的钢筋，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汗水混着血水、灰烬和腐鼠的污血，从他额头淌下，模糊了视线。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右手掌心被钢筋的锈蚀边缘磨得血肉模糊，左手则紧紧攥着——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掌心残留着一丝滚烫的余温和深入骨髓的空洞。
母亲的银纽扣，在第一次交易中，化为了飞灰。
一种比身体创伤更剧烈的痛苦，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不仅仅是遗物的消失，更是他与过去、与那份贫寒却温暖的亲情最后的、有形的纽带，被他自己亲手“交易”掉了。
为了活下去，他付出了灵魂的一部分。
“这就是……代价……”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契约带来的力量冰冷而强大，却也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使用，都在吞噬他生而为人的温度。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着一丝玩味和空灵的声音，如同幻觉般首接在他疲惫不堪的脑海中响起：“第一笔交易，完成得不错，代理人。
现在，真正的任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