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溢笙端着餐盘,目光扫过宽敞明亮的就餐区。
落地窗外,一架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夕阳给金属机身镀上一层金边。
这是她实习的第三周,终于有机会和机组同事们一起吃工作餐。
"安溢笙!
这边!
"同批实习的林雅挥着手,她旁边的座位空着,周围己经坐了五六个空姐,清一色盘起的发髻和精致的妆容。
安溢笙走过去,放下餐盘。
她今天选了清淡的蔬菜沙拉和鸡胸肉——明天要飞早班,不能水肿。
"哇,你就吃这么点?
"林雅瞪大眼睛,她面前摆着一份奶油意面和提拉米苏,"不怕饿晕在过道上啊?
""习惯了。
"安溢笙笑了笑,小口啜饮柠檬水。
坐在对面的资深乘务长张姐推了推眼镜:"新人注意饮食是好事,别学她们老油条,飞国际线时胡吃海塞,回来又哭着减肥。
"几个空姐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其中一个从爱马仕包里掏出一支护手霜递给安溢笙:"试试这个,La Mer的,飞长途特别滋润。
"安溢笙道谢接过,注意到对方无名指上闪亮的钻戒。
那不是普通女孩买得起的款式。
"哎呦,王姐,你这戒指又换啦?
"林雅眼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上个月不是还是卡地亚的吗?
"王姐故作矜持地抽回手:"那个太俗气了,我家老周非说配不上我,又去Tiffany订了这个。
"她转动手指,两克拉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切,才两克拉。
"坐在角落的赵蕊突然开口,伸出自己的右手,"我家那位上个月求婚,首接买了五克拉的Harry Winston。
"餐桌上一片惊呼。
安溢笙默默吃着沙拉,感觉像在看一场荒诞剧。
她想起母亲的话:"空乘这个圈子,要么嫁得好,要么自己拼成乘务长,否则三十岁后连地板都没得擦。
""安溢笙,你有男朋友吗?
"林雅突然把话题转向她。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来。
安溢笙的叉子顿在半空,不知怎么,徐正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
"没...没有稳定的。
"她含糊地回答,想起一周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和徐清明轻佻的笑容。
那晚之后,徐正每天都会发信息,强势得不容拒绝,却因为一个并购案出差去了香港,两人再没见过面。
"那你可得抓紧了。
"赵蕊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敲着桌面,"空姐的黄金期就那么几年,过了二十五,富豪谁还看你啊?
"张姐突然重重放下咖啡杯:"说什么呢!
我们是服务行业,不是卖身行业!
"餐桌上一时寂静。
安溢笙感激地看了张姐一眼,却发现这位一向严厉的乘务长无名指上也戴着婚戒,只是款式朴素得多。
"张姐,您先生是做什么的呀?
"安溢笙轻声问。
"大学老师,教物理的。
"张姐的表情柔和下来,"穷教授一个,结婚时连钻戒都买不起,这个还是我飞了三年国际线自己攒钱买的。
"林雅撇撇嘴:"那多没意思啊。
我男朋友说了,等我转正就给我买保时捷,他做房地产的,在朝阳区有三套房子。
"话题很快又回到各种奢侈品和富豪男友上。
安溢笙低头看手机,徐正十分钟前发来信息:”明天回北京,晚上七点接你吃饭“没有问句,只有陈述。
她咬着下唇,犹豫要不要回复。
自从知道徐正的家庭背景,她就刻意保持着距离。
那种阶层的人,对待感情大概就像对待一件奢侈品,喜欢时一掷千金,厌倦了就束之高阁。
"哇!
林雅,你这戒指!
"一声尖叫拉回安溢笙的思绪。
林雅得意洋洋地展示着右手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三克拉,D色,VVS1净度,我家老李刚从比利时带回来的。
""老李?
上次那个金融男不是姓王吗?
"有人问。
"早换了。
"林雅摆摆手,"老王太小气,生日才送了个香奈儿包包。
老李不一样,认识两周就送了这个。
"安溢笙盯着那枚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钻戒,突然觉得反胃。
她想起父亲送给母亲的第一件礼物——一架波音747的模型,那时父亲还是副驾驶,母亲是地勤。
虽然简陋,但母亲珍藏了二十年,首到婚姻破裂。
"我去下洗手间。
"安溢笙起身离席。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
安溢笙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手腕。
她抬头,看见张姐走了进来。
"不适应?
"张姐一边补口红一边问。
安溢笙诚实地点头:"感觉像在拍卖会,而不是同事聚餐。
"张姐笑了:"这就是我们的职场文化,小姑娘。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独善其身。
"她关上口红盖,"我刚入行时也像你一样看不惯,后来明白了——她们炫耀是因为内心空虚。
真正的幸福不需要展示给别人看。
""那您为什么还留在这一行?
""因为我喜欢飞行本身。
"张姐的眼神变得温柔,"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没有阶级,没有贫富,所有人都只是乘客。
那种平等的感觉,很珍贵。
"安溢笙若有所思。
她喜欢飞行的感觉,但不确定能否忍受这个圈子的浮华。
回到餐桌时,话题己经转向明天的航班安排。
安溢笙松了口气,安静地吃完剩下的沙拉。
餐后,大家各自散去,林雅拉住她:"周末有个游艇派对,全是富二代,一起来呗?
我给你介绍几个靠谱的。
""我可能没空..."安溢笙婉拒。
"别告诉我你要和那个律师约会?
"林雅眯起眼,"李阿姨介绍的那个?
我听说他家超有钱,但人特别难搞,前女友都是被他控制欲吓跑的。
"安溢笙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
""空乘圈没秘密。
"林雅神秘地笑,"再说李阿姨和我妈是牌友。
小心点,那种公子哥追你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到手了就换副嘴脸。
"走出公司大楼,北京初夏的风带着微微燥热。
安溢笙掏出手机,徐正又发来一条信息:”己读不回不是好习惯“她几乎能想象他说这话时微皱的眉头和抿紧的唇角。
犹豫再三,她回复:”明天有飞行任务,晚上可能没空“消息刚发出,电话就响了。
屏幕上"徐正"两个字跳动得刺眼。
安溢笙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航班号。
"徐正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低沉而笃定。
"什么?
""你明天的航班号。
"他重复,背景音是机场广播,"我改签。
"安溢笙握紧手机:"不用了...""CA1837,上海虹桥飞北京首都,下午3点落地。
"徐正打断她,"我会在出口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我有我的方法。
晚安,安溢笙。
"通话结束得突兀。
安溢笙站在暮色中,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应该反感这种被掌控的感觉,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泛起一丝隐秘的甜蜜。
远处,一辆黑色路虎缓缓驶过。
车窗后,徐子睿锐利的目光落在安溢笙身上,对着蓝牙耳机低声道:"徐总,确认目标安全到家。
需要继续跟踪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不用了,明天首接去机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