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关于高中记忆的推送突然弹出来，她手指顿住了。
那些刻意压下去的、关于华洛二中的碎片，特别是关于许秋的，猛地翻涌上来，带着一种迟来的、尖锐的怅惘。
她们彻底失联了，像滴入大海的水，再也找不到彼此。
而一切的开始，普通得近乎俗套——源于高一下学期期末前那次走狗屎运的月考（回忆开始）“让让！
让让！
爹要看看这次死得多惨！”
林箖咋咋呼呼地挤进围在成绩单前的人群，心脏其实有点打鼓。
她成绩常年在中下游仰卧起坐，这次期末前的月考，被老妈念叨得头皮发麻，临时抱佛脚熬了几天，但心里完全没底。
手指从排名表尾部艰难上移，掠过一个个名字。
旁边她的好友苏乐——美术班的尖子，长得明艳夺目但眉眼间总凝着一点散不去的冷——突然拽住她胳膊：“箖子！
这儿！
你踩狗屎了？”
林箖顺着苏乐纤细的手指看去，目光猛地定格在**第20名，林箖**。
语文和英语史无前例地冲了上来。
“我靠？！”
林箖瞬间原地复活，得意地一扬下巴，那缕挑染的蓝发都快飞起来，“看见没！
这叫厚积薄发！
天才的闪光！”
另一个死党吴悦，性格憨厚，人也长得结实，挤过来憨笑着捶了她一下：“可以啊林箖，偷偷用功！”
周围几个同学也投来惊讶或调侃的目光。
“林箖你抄谁的了？”
“蓝毛加成是吧？”
林箖一一怼回去，笑闹成一团。
人群外围，几个男生正小声讨论着排名最顶端的那个名字。
“又是许秋第一，数学快满分了，真不是人。”
“没办法，大神的世界我们不懂，人家眼里只有题。”
许秋。
林箖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朝窗边那个位置看去。
那个女孩永远像教室里的一个静默背景板，此刻正微微蹙眉看着一道物理题，对这边的喧闹浑然不觉。
她皮肤很白，侧脸线条柔和，但总是没什么表情，显得很冷。
内双的眼睛垂下时显得疏离，偏偏长了一张天然上扬的微笑唇，组合在一起有种奇异的矛盾感。
瘦瘦弱弱，校服在她身上都显得空荡。
公认的数学怪物，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是老师眼里标准的优等生，也是大部分同学眼中难以接近的“冰山人”。
林箖对她最初的印象就俩字：牛逼，以及，真能憋。
班主任老班拿着新的座位表进来，教室瞬间安静。
按惯例，大考后按进步名次选座。
“这次进步最大的是林箖，进步了十八名。”
老班推推眼镜，“林箖，你先选。”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林箖几乎没过脑子，手就抬了起来，指向那个靠窗的、安静的角落：“老师，我坐那儿行吗？
许秋旁边，感受一下学霸的磁场，争取下次再进步！”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什么破理由？
听起来好傻。
底下响起几声压低的笑声和窃窃私语。
苏乐冲她挑挑眉，用口型说了句“勇啊”。
吴悦则有点担忧地看了看许秋又看看她。
老班倒是没多说，点点头记下了。
午休后，林箖就拖着她的全部家当——塞得鼓鼓囊囊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的书包，印着诡异抽象图案的杯子，还有几本卷了边的漫画——哐哩哐啷地安置在了许秋旁边的座位上。
巨大的动静终于打破了许秋周围的真空带。
她笔尖一滞，算草纸上留下一个小墨点。
她抬起头，看到邻座焕然一新，变成了那个染着蓝发、笑容过分灿烂、整个人像颗活力炸弹的林箖，那双小桃花眼里清晰地掠过一丝诧异和……大概是困扰。
林箖一***坐下，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好的笑容，大眼睛忽闪忽闪：“哈喽新同桌！
缘分啊！
以后请多指教！”
她嗓门有点大，引得前座的同学回头看了一眼。
许秋像是被这过度的热情烫了一下，身体几不可查地往后微倾。
她嘴唇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快极轻地点了下头，几乎像个错觉。
然后，她默不作声地、迅速地把自己桌上那几本堆得整整齐齐的书，往自己这边挪了又挪，彻底划清界限。
无声的抗拒，但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林箖碰了一鼻子灰，非但没泄气，那股子“偏要看看你这冰山里头是不是有岩浆”的变态劲儿反而上来了。
她一边叮铃哐啷地收拾，一边自来熟地碎碎念：“你这地方风水真不错，适合修仙……哎你这是物理还是天书？
我看它比苏乐她爸还让人头疼……”（苏乐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但没反驳）。
许秋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彻底将她屏蔽。
只是在她提到“苏乐她爸”时，笔尖似乎又微妙地停顿了半秒。
放学铃像是许秋的起跑信号，她几乎是瞬间就收拾好一切，低着头快速从后门离开，一秒都没多待。
“首战告捷！”
林箖夸张地一摊手，对等着她的苏乐和吴悦宣布。
苏乐挽住她的胳膊，嗤笑：“我看是首战冻僵了吧？
热脸贴冷***。”
“你懂啥，这叫战略迂回。”
林箖搂住苏乐，又招呼吴悦，“走，小卖部，烤肠管够！
庆祝爹脱离苦海！”
吴悦笑着应好，习惯性地走在她们稍后一点的位置。
苏乐被林箖拖着走，却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己经空了的、整洁得过分的座位，目光在林箖兴致勃勃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漂亮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一种模糊的首觉让她心里微微一动，又觉得不可能。
那时的林箖，只是单纯觉得有趣，征服欲和好奇心前所未有地高涨。
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换座决定，会把她和那个叫许秋的冰山人牢牢绑在一起，最终变成温暖彼此又刺痛彼此的光与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