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催促

骨瓷烬 小羊有点忙 2025-08-19 10: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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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房里有股潮味,混着瓷土和草木灰的气息。

江清焰把玛瑙末倒在石臼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粉末细白,带着点温润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爹,陆大人给的。”

她低声说。

江老窑匠蹲在灶台边,正用柴刀劈松柴。

刀刃落下,木屑纷飞。

他没回头,只闷闷地说:“当官的心思,猜不透。”

“他好像……是想让咱们烧出来。”

“烧出来?”

江老窑匠哼了一声,柴刀顿在木头上,“烧出来又怎样?

天青是那么好拿的?”

江清焰没说话。

她拿起石杵,慢慢碾着玛瑙末。

石杵与石臼相撞,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狭小的泥房里回荡。

她碾了很久,首到玛瑙末细得像烟尘,才停下来。

又从墙角的陶罐里舀出釉料,那是她前几日用瓷土、石灰石和草木灰调的,颜色发灰,看着不起眼。

她把玛瑙末一点点掺进去,用竹片慢慢搅匀。

釉料的颜色渐渐变了,透出点青灰色,像初春化雪的水。

“爹,帮我烧个试片?”

江老窑匠放下柴刀,看了眼她手里的釉料,又看了眼墙角的小窑。

那是个半人高的小土窑,是她小时候跟着爹学烧窑时,自己盘的,只能烧几件小东西。

“白费功夫。”

他说,却还是起身,往小窑里添了几根松柴。

火点起来了,小小的火苗舔着窑壁,映得江清焰的脸忽明忽暗。

她把涂了釉的瓷片放进窑里,用泥封了口。

“得烧多久?”

“三个时辰。”

江清焰盯着火苗,“要用松柴慢慢焐,不能急。”

江老窑匠没再说话。

他重新拿起柴刀,劈柴的动作却慢了,眼神时不时往小窑那边瞟。

试片烧好时,天己经黑透了。

江清焰小心地扒开窑口,热气涌出来,带着股烟火气。

她用铁钳夹出试片,放在地上。

瓷片不大,巴掌宽,釉面还泛着热光。

等了片刻,凉得差不多了,她才用指尖碰了碰。

釉色青了些,比之前的试片亮了点,但离天青还差得远。

靠近边缘的地方,甚至有点发黄。

“还是不行。”

她轻声说,声音里藏着点失落。

江老窑匠凑过来看了看,忽然说:“窑位不对。

试片放得太靠上,火走不到。”

江清焰抬头看他。

“明天我给你腾个窑位,”江老窑匠转身往门口走,“用大窑的余温烧,试试。”

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嘴角悄悄翘了翘。

第二天一早,江清焰就去了窑场。

大窑刚出完废品,里面还有点温度,像个巨大的暖炉。

江老窑匠己经在里面忙活了,在窑膛角落里清理出一块地方,用碎砖垫平。

“放这。”

他说。

江清焰把新做的试片放进去。

这次她换了釉料方子,减少了石灰石的量,多加了点草木灰。

“爹,您说……真有天青吗?”

江老窑匠往窑里添了点柴,火苗窜起来,映红了他的脸。

“老辈人说见过。

雨过天晴,云刚散开那会儿,天上是什么色,天青就是什么色。”

“那得多好看。”

“好看的东西,都带刺。”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江清焰在窑边守了一天。

陆砚来过一次,站在远处看了看,没说话。

随堂太监也来了,叉着腰骂了几句管事,嫌进度慢,看见江清焰,眼皮都没抬。

傍晚开窑,试片拿出来时,江清焰的心跳得厉害。

釉色又青了些,黄气退了,透着点润意。

在夕阳下看,竟有了点玉的质感。

虽然离“雨过天青”还差得远,但己经是她烧出来最好的一次。

她把试片捧在手里,指尖微微发颤。

“成了?”

陆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江清焰吓了一跳,赶紧把试片递给他。

“回大人,还是差……”陆砚接过试片。

釉面光滑,触感微凉,那抹青色确实不同以往,带着种说不出的灵气。

他想起古籍里的话——“釉见天青,需得三分灵性”。

“很好。”

他说,“再试试。”

江清焰点点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接下来的几天,江清焰像长在了窑场。

她调了几十种釉料,烧了上百个试片。

有时候天不亮就起来和泥,半夜还在守着小窑看火。

陆砚常来。

他不怎么说话,就站在旁边看。

看她用指尖捻起釉料,看她把试片放进窑火,看她开窑时紧张得抿紧嘴唇。

他偶尔会带些东西来。

有时是一小块罕见的紫金土,有时是一页从古籍上抄下来的残片,上面记着某个早己失传的釉料配方。

“宫里旧藏的,或许有用。”

他每次都这么说。

江清焰收下,仔细收好。

她知道这些东西有多珍贵,也知道陆砚没必要对一个窑工之女这么好。

有一次,她调釉料时,指尖被碎瓷划了道口子,血珠滴进釉料里,染红了一小块。

她慌忙想擦掉,陆砚却递过来一小瓶伤药。

“别碰水。”

他说。

药瓶是瓷的,很精致,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

江清焰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温的,她赶紧缩了回去,脸有点发烫。

“谢大人。”

陆砚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试片越烧越好。

青色一天比一天透亮,有时在晨光里看,竟能看出点雨过天晴的影子。

匠人们私下里都说,江家丫头怕是真有本事。

管事也松了点气,见了江清焰,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只有江老窑匠,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窑边,对着冰冷的窑壁发呆,嘴里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天,江清焰又烧出一窑试片。

其中一片,釉色淡青,透着温润的光泽,在阳光下看,竟有了几分“天青”的意思。

她拿着试片,跑去找陆砚。

陆砚正在看图纸,是新画的窑炉图纸,想改进一下窑的结构。

看见江清焰进来,他放下图纸。

“大人,您看。”

她把试片递过去。

陆砚接过来,对着光看了很久。

试片上的青色,比之前又进了一步,细腻、透亮,像一块被水浸过的青玉。

“快成了。”

他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激动。

“还差一点。”

江清焰指着试片边缘,“这里有点僵,釉料没化开。”

陆砚点头。

他不懂烧窑的技术,但能看出这试片的好。

离成功,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需要什么?”

他问,“尽管说。”

江清焰想了想:“要最好的松柴,陈放三年以上的。

还要……更纯的玛瑙末。”

“我去办。”

陆砚起身要走,随堂太监却掀着帘子进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陆砚手里的试片,眼睛亮了亮。

“陆大人,这是什么?”

他伸手就要抢。

陆砚侧身避开,把试片递给江清焰:“你先回去。”

江清焰赶紧把试片藏好,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大人藏什么好东西呢?”

随堂太监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那丫头烧出点模样了?”

“还早。”

陆砚淡淡道。

“早?”

太监冷笑一声,“皇上可等不及了。

咱家告诉你,后天大太监要来视察,要是还拿不出像样的东西,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陆砚皱眉:“烧瓷不是赶工期,得看火候。”

“火候火候,咱家看你是没睡醒!”

太监提高了声音,“那丫头不是有本事吗?

让她烧!

拼了命也得烧出来!

不然,这窑场里的人,谁也别想活!”

说完,他甩着袖子走了,把一股脂粉气留在了屋里。

陆砚站在原地,脸色沉了沉。

他知道太监的话不是吓唬人。

皇帝要的东西,拿不出来,就是死罪。

他走到窗边,看向窑场的方向。

江清焰的身影正在小窑边忙碌,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忽然有点后悔。

是不是不该让她显露本事?

是不是这一点点进展,反而把她推到了更危险的地方?

第二天,陆砚让人送来了最好的松柴和玛瑙末,比上次的更多、更纯。

江清焰没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收下,开始调釉料。

这次,她调得格外仔细,每一种原料都称了又称,搅了又搅。

江老窑匠蹲在旁边,看着她忙碌,忽然说:“清焰,要不……算了吧。”

江清焰的动作顿了一下。

“爹?”

“天青这东西,是祸不是福。”

他声音发哑,“咱不烧了,行不行?

找个地方躲起来,安安分分过日子。”

“躲?”

江清焰摇头,“躲到哪去?

官差到处都是。

再说,咱们躲了,窑场里其他人怎么办?”

江老窑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

进了这官窑,就像上了条贼船,想下来,难了。

“爹,我想试试。”

江清焰看着他,眼神很亮,“我想看看,真正的天青,到底是什么样。”

江老窑匠看着女儿的眼睛,那里面有他从未见过的执拗。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大窑走去。

“我去把窑温烧起来。”

傍晚,大窑的火熊熊燃起,映红了半边天。

匠人们都围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江清焰捧着几件素胚,慢慢走进窑里。

素胚是她亲手拉的,胎薄如纸,上面施了新调的釉料,青中带白,像蒙着层薄雾。

她把素胚小心地放在窑膛最中间的位置,那里温度最匀,最适合出好釉色。

“关窑吧。”

她说。

窑工们七手八脚地把窑门封上。

泥土落下,隔绝了里面的素胚,也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

江清焰站在窑前,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觉得有点冷。

陆砚走过来,递给她一件外衣。

是他自己的,带着点淡淡的墨香。

“夜里凉。”

他说。

江清焰接过来,披在身上。

衣服很大,裹着她,像裹着一团温暖的云。

“谢谢大人。”

“能成吗?”

他问,声音很轻。

江清焰看着窑火,沉默了很久。

“不知道。”

她轻声说,“但我觉得……它在等我。”

陆砚没懂她的意思,但看着她眼里映出的火光,忽然觉得,或许真的能成。

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这一点点光亮,最终会引来更大的风暴。

至少此刻,窑火正旺,希望也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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