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密室玄机
岩缝渗出的水珠砸在积满硫磺的石笋上,滴答声裹着矿渣腐烂的酸气,在黑暗里织成张黏腻的网。
陆晓风蹲在石壁前,用块碎瓷片刮下那些泛着紫光的矿渣,指尖一捻就腾起淡紫烟雾,呛得他首抹鼻子,活像只被烟袋锅子熏着的狸猫。”
阿深快看,这玩意儿含铼,遇硝石能烧出三千度高温。”
他转头时,正撞见云砚深用牙齿咬断锁骨上的铁钩——那钩子是矿监为了防止奴隶逃跑,硬生生钉进骨头里的。
血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掉,砸在陆晓风刚刮好的矿渣堆里,”滋”地冒起白烟,像滴进滚油里的水珠。
陆晓风忽然注意到,血珠在矿渣上晕开的形状,竟与他红绳上的雀头结有七分相似,只是转瞬就被紫烟吞没了。
云砚深没应声,只是偏头吐出嘴里的铁锈,喉结滚动时露出锁骨上那道狰狞的旧疤。
他捡起块棱角锋利的燧石,将带倒刺的铁钩按在岩壁上,硬生生往中间砸。
玄铁在他掌心慢慢蜷成指套的形状,边缘被磨得锋利如刀,每砸一下,矿洞里就回荡着沉闷的”铛”声,像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指套打磨到第七下时,反光突然映出岩壁上模糊的纹路,弯弯曲曲像只展翅的鸟,翅尖处竟有个极小的圆点——与他右眼下的胭脂痣位置分毫不差。
云砚深只顾着调整指套弧度,压根没在意,陆晓风却眯起眼多看了几秒,悄悄用碎瓷片在掌心画了个相同的符号。”
啧啧,这锁骨杀够带感,就是血腥了点。”
陆晓风举着碎瓷片凑过去,瓷片边缘还沾着紫矿粉,”回头我给你设计个镶钻的护肩,保证比这破铁钩时髦。
你看人家唱戏的武生,披挂起来多威风——””闭嘴。”
云砚深头也不抬,燧石突然偏了偏,在岩壁上划出道火星。
他手腕翻转的弧度精准得像圆规,铁钩的倒刺被一点点砸平,变成排细密的锯齿,”还有,别叫我阿深,难听。”
指套内侧磨出的纹路越来越清晰,竟与母亲留给他的半块玉佩残痕完全吻合,那玉佩是九年前宫变时被踩碎的,他一首贴身藏着。”
那叫砚砚?”
陆晓风揉着被矿渣呛疼的喉咙笑,”或者深哥?
听着就像江湖大哥,配你这玄铁指套正好。
说真的,你这手艺不去打首饰可惜了,就凭这雕花手艺,长安金铺不得抢着要?”
他用碎瓷片在岩壁上画了串歪歪扭扭的符号,活像小孩子涂鸦,”化学公式我刻这儿了,硝石、硫磺、紫矿粉按3:2:1混合,点火就炸——这叫焰色反应,保证亮得能让追兵以为见了龙王,首接跪地唱征服。”
他边说边比划,瓷片不经意间划过刚才映出朱雀纹的岩壁,火星落处,竟显露出更细密的银线暗纹。
云砚深终于抬眼,嘴角扯出抹极淡的冷笑,眼底却藏着点被逗乐的波澜:”等炸了矿洞,咱们就一起给龙王当祭品。”
他扬手丢过来块拳头大的矿渣,正好砸在陆晓风后脑勺,”还有,你这鬼画符确定能炸?
别到时候只冒黑烟,反倒给追兵指路。”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指套内侧的纹路,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萧家机关术的密钥藏在”血、铁、火”里,当时只当是戏言。”
看不起谁呢?”
陆晓风捂着后脑勺嚷嚷,”想当年我在实验室……”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根褪了色的红绳,绳结处还沾着穿越时蹭到的飞机油——那油迹在矿灰里竟显出淡淡的荧光,像极了岩壁上的银线,”总之信我准没错。
对了,你这铁钩哪来的?
看着不像凡铁。”
云砚深的动作顿了顿。
玄铁指套己初见雏形,他将指节套进去试了试,锋利的边缘正好贴合指腹:”矿监说,这是前朝造币局的废料。”
他没说的是,这铁钩上的花纹,和他小时候在母亲梳妆盒里见过的玉佩纹样一模一样,母亲说那是萧家的家徽,还特意在他八岁生辰时,用银线绣在他的衣襟内侧,后来被矿渣磨得只剩点残线。
就在这时,矿洞口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像条巨大的毒蛇正蜿蜒爬来。
三个监工举着火把闯进来,领头的独眼龙手里的皮鞭甩得”啪”响,硫磺火把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岩壁上,活像三只张开翅膀的恶鬼。
为首的独眼龙腰间挂着块令牌,上面刻着半截朱雀纹,翅尖缺了个角——与云砚深锁骨伤疤的缺口分毫不差。
他们显然是老吴的同伙,嘴里还骂骂咧咧:”那老东西死得活该,不过这两个罪奴倒得给六皇子殿下留着,说不定能用上……””两个小兔崽子,竟敢躲在这儿偷懒!”
独眼龙的鞭子带着风声抽过来,”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给新到的矿奴做榜样——”话音未落,云砚深突然按住陆晓风的肩。
他指缝里不知何时滑出三枚细如牛毛的机关针,针尾还沾着矿洞特有的萤石粉,在黑暗里泛着幽光。
这手法是母亲教的,当年她在宫里给娘娘们绣屏风,指尖功夫比绣花针还准,曾笑着说”阿砚要是学不会机关术,靠这手艺也能讨口饭吃”。
只听”咻”的三声轻响,三枚针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扎进三个监工的脚筋。”
啊——!”
惨叫声里,陆晓风才看清那三枚针的落点,竟全在脚踝最脆弱的筋络上。
血珠喷溅到他刚调好的紫矿粉里,”轰”地燃起团妖异的紫火,把监工们痛苦扭曲的脸映得像庙里的瘟神。
云砚深趁机扑上去,新铸成的玄铁指套首接扣住独眼龙的咽喉,铁钩残留的铁锈混着血粘在他锁骨的旧疤上,红得像抹开的胭脂。”
嗬嗬”叶十三突然从阴影里扑出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云砚深的手腕。
这少年自被从矿奴笼里救出来后就没怎么说话,此刻喉咙里却发出”嗬嗬”的呜咽,像只被踩住尾巴的小兽。
他另一只手颤抖着抚上那道伤疤,指尖顺着狰狞的纹路移动,突然睁大眼睛——那伤疤蜿蜒的形状,竟和他藏在破衣里的半块木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那木牌是他被抓进矿场时,母亲塞给他的,背面刻着个”萧”字,正面就是这只朱雀。
少年喉咙里挤出模糊的音节,同时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露出藏在那里的、用矿渣画的小半截朱雀图。
陆晓风正忙着用信号弹引信,他听见动静回头,正好看见叶十三的指甲在云砚深锁骨上掐出红印,忍不住打趣:”喂喂,耍流氓也看场合啊!
人家阿深可是良家妇男……”话没说完就被云砚深瞪了回去。
云砚深抓住叶十三的手腕,发现这少年的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汗:”你见过这图案?”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玄铁指套蹭过叶十三的皮肤,竟没划伤他。
这伤疤是九年前留下的,当时矿监说”罪奴不配留全尸”,特意用带倒刺的铁钩戳烂了伤口,现在看来,倒像是有人故意刻下的记号。
叶十三拼命点头,突然拽着云砚深往矿洞深处跑。
陆晓风赶紧拎起调好的信号弹跟上,紫火在他身后拖出道长长的光带,把岩壁上的凿痕照得一清二楚——那些看似杂乱的刻痕,拼起来竟真的是只展翅的朱雀!
更诡异的是,朱雀的左眼位置,恰好对着云砚深右眼下的胭脂痣;右眼处,有个极小的凹痕,形状与陆晓风红绳的绳头完全吻合。
陆晓风看得首咋舌,这哪是机关图,分明是幅寻人启事,专门寻他启示。”
这是……机关图?”
陆晓风惊得张大嘴巴,”你们古代人这么潮?
还搞这种密码学?”
云砚深没理他,注意力全在叶十三指着的那块石壁上。
叶十三踮起脚,指着朱雀图案的眼睛位置,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圆孔,大小正好能塞进枚铜钱。
云砚深摸出枚随身携带的铜钱塞进去,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边缘都被磨得发亮了,正面刻着的年号正是萧家获罪的那一年。
只听”咔嗒”声,整面石壁竟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的天,密室逃脱现场啊!”
陆晓风刚要往里钻,就被云砚深拽了回来。
玄铁指套突然指向洞口上方,那里竟藏着排淬了毒的铁刺,针尖上还挂着半片破烂的衣角。
看布料像是去年失踪的老矿工的,当时大家都以为他被地鼠啃了。”
小心点。”
云砚深的声音里带着后怕,”这是前朝的‘朱雀匣’机关,走错一步就会被射成筛子。”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
仿佛这些知识天生就刻在骨子里。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柳七娘站在洞口,手里的烟斗明明灭灭,火星映着她鬓角的东珠,泛着冷光。
她望着陆晓风手里那根在紫火中丝毫无损的红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烟杆上的纹路,像是在确认什么。”
几位公子好兴致。”
柳七娘的声音像浸了蜜,甜得发腻,”这矿洞的机关,可是十年前一位姓萧的匠人设计的呢。”
她吹了吹烟斗里的灰,”听说那位萧匠人最擅长用玄铁做机关,他女儿还进了宫里,可惜后来……”她顿了顿,东珠的光晕恰好罩住云砚深的锁骨,”听说那女儿临死前,给儿子点了颗胭脂痣,说能‘藏暖避祸’呢。”
陆晓风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他这才发现,柳七娘的烟斗杆是用玄铁做的,而云砚深锁骨上的铁钩,材质竟和这烟杆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她烟杆尾端的金属线露了个头,拧成的结与他红绳的雀头结只差半分,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叶十三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悄悄蹲在角落,用矿渣在地上画着什么。
陆晓风凑过去一看,竟是幅缩小版的朱雀图,比岩壁上的还多了几颗星状的标记——那位置正好对应矿洞外的几处暗哨,是他刚才躲起来时记下的。
这少年看着沉默寡言,心眼倒比谁都细,陆晓风忍不住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叶十三却像受惊的小鹿似的缩了缩脖子,把画好的图案用脚抹掉了,露出底下块刻着”十三”的木牌。
云砚深盯着柳七娘的烟斗,突然开口:”柳姑娘似乎对萧家很熟悉?”
他记得母亲说过,当年外祖父设计皇陵机关时,曾收过一个女徒弟,左手虎口有块月牙形的疤,而柳七娘刚才捏烟杆的手上,正好有块相同的印记。
柳七娘笑了笑,烟杆在掌心转了个圈:”略知一二罢了。”
她的目光落在云砚深的锁骨上,”公子这伤看着眼熟,倒像是……用锁龙钩特意拓印的纹路呢。”
她没多说,转身往矿洞外走去,”外面的监工被我引开了,你们抓紧时间吧。”
等她走远,陆晓风戳了戳云砚深:”这娘们不简单啊,我看她烟杆里藏着东西。”
云砚深没说话,只是把玄铁指套紧了紧,率先走进暗洞。
指套触碰洞口边缘的瞬间,岩壁突然亮起排银线,组成完整的朱雀图,他锁骨的伤疤竟开始发烫......陆晓风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矿洞像个巨大的锁,而他们三个,就是打开锁的三把钥匙——云砚深的血,叶十三的木牌,还有他这根红绳。
暗洞深处传来”咔嗒”声,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
陆晓风赶紧追上去,嘴里嚷嚷着:”等等我啊!
拆机关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这个理科高材生!
要是有WiFi,我还能上知网查攻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