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殡仪馆最资深的遗体化妆师, 我处理过无数残缺破碎的遗体,
却从未见过保存如此完好的溺水者, 皮肤甚至还有弹性。 按规程操作时,
我意外发现她手中攥着一张纸条: “第三次了,别再让我活过来。” 正震惊时,
身后传来馆长冰冷的声音: “别停,她已经复活过两次, 这次必须彻底处理掉。
”---瓷盘里调开的肤蜡透着一点不自然的粉,油彩、酒精和某种更深层***混合的气味,
黏稠地扒在鼻腔最深处。这里是市殡仪馆地下室,我的工坊。
无影灯惨白的光圈打在不锈钢台面上,勾勒出台上那具女性遗体的轮廓。
水流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单调,冰冷,一遍遍冲刷着排水槽里并不存在的污渍。我叫沈默,
在这里工作了十八年。见过烧成焦炭的,摔成烂泥的,被车轮反复碾轧支离破碎的。
我的手能让它们看起来稍微像个人样,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家属的眼泪和感谢我早已麻木,
这只是份需要极度冷静、近乎冷酷的手艺。但眼前这一个,不一样。送来标签写的是“溺水,
清河打捞,无名氏”。通常溺亡的人,泡发了,皮肤皱胀脱落,面目模糊,
带着河流或水库特有的腥浊。可她却干净得诡异。皮肤是冷的,
但触手竟还有一丝极微弱的弹性,像陷入深度睡眠的人。脸上没有淤伤,没有肿胀,
五官清晰得惊人,甚至称得上清秀安详,仿佛下一秒就能睁开眼。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
水珠沿着光滑的颈项滑落,滴在金属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太完整了。
完整得不合常理。我拿起软毛刷,蘸了特制的清洁液,开始清理她指甲缝里并不存在的泥沙。
动作机械,心头的疑窦却蔓生出冰冷的触须,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仪器显示生命特征完全消失超过十二小时,可这皮肤的质感……我处理过刚走没多久的,
也不是这样。镊子夹着棉球,小心地擦拭她的耳廓。然后是脖颈,
锁骨……流程要求彻底清洁,包括所有褶皱和可能藏匿污垢的部位。
当我试图轻轻掰开她一直微蜷着的右手时,指尖碰到了异样。一个极小的、坚硬的突起,
藏在掌心。不是水草,不是石头。触感像是……纸?心脏莫名一跳。这不合规矩,
遗体身上的所有物品都应在接收时登记清理。我皱眉,换了更精细的镊子,屏住呼吸,
极轻地拨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的确是一小团纸,被水泡得发胀,边缘模糊,但被紧紧攥着,
反而中心部分保存了下来。费了点劲,几乎是用抠的,才把那团湿漉漉的东西取出来。
小心地在纱布上摊开。纸张脆弱,字迹被水晕开大半,但用某种不惧水的墨水书写,
还能辨认。上面是一行字,娟秀,却透着一股绝望的力度:“第三次了,别再让我活过来。
”血液“嗡”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冰封的麻木。第三次?
活过来?这他妈是什么?恶作剧?谁的变态玩笑塞进死者手里的?我的指尖冰凉,
捏着那团湿纸,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炭。无影灯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疼,台子上那张安详的脸,
此刻看来,那平静底下仿佛埋藏着无尽的疲惫和……疯狂。喉咙发干,我猛地抬头想喊人,
想问清楚这遗体到底怎么回事——“别停。”一个声音突兀地切断了我的思绪,
贴着我的后脑勺响起。冰冷,平稳,没有一丝波澜。是馆长老林。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我竟然一点没听到脚步声。地下室的门轴缺油,每次开关都嘶哑得像垂死者的喘息。
我的脊背瞬间僵直,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来,炸起一片汗毛。
捏着纸条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湿软的纸团几乎嵌进掌心。他没有催促,
只是沉默地站在我身后那片阴影里,像一尊早就矗立在那里的冰冷雕像。空气凝固了,
只剩下排水管里单调的水滴声,嗒,嗒,嗒,敲打着我的鼓膜。
喉咙干得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我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老林就站在三步之外,
穿着他一丝不苟的深色馆长制服,脸孔在无影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
只有那双眼睛,镜片后面,沉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落在我……或者说,
我手里那团皱巴巴的湿纸上。“流程不能乱,沈师傅。”他又开口了,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继续你的工作。”我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发出的声音嘶哑得陌生:“……这……这是什么?”我抬起手,将那团纸微微亮向他,
指尖无法控制地轻颤,“她手里……这纸条……”老林的视线终于从纸条移到我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疑惑,没有惊讶,甚至连一丝最基本的好奇都没有。
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了然。他向前迈了一步,踏入灯光边缘。
他的脸完全显露出来,平静得可怕。“我知道。”他说,语气淡得像在评论天气,
“她已经复活过两次了。”“……”大脑彻底宕机。耳鸣声尖锐地响起,盖过了一切。
我瞪着他,怀疑自己的听力,更怀疑眼前这个共事了十几年的男人是不是突然疯了。“这次,
”老林的目光越过我,落在那具安详得诡异的女尸身上,镜片上掠过一丝冰冷的反光,
“必须彻底处理掉。”“处理……掉?”我无意识地重复,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割过喉咙,
“什么意思?老林,这到底……她……复活?”荒谬感甚至暂时压倒了恐惧。“有些存在,
不属于生,也不归于死。卡在中间,是祸害。”老林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沉重的厌倦,“两次了,她回来,带来的都不是好事。
仪式必须完成,不能有第三次。”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锁死我:“你是最好的,沈默。
你的手最稳。所以,交给你。”仪式?我的手?我猛地看向操作台——那些油彩,肤蜡,
缝合针,还有……旁边推车下层,
那些平时绝不会动用的、针对特殊情况的强效化学品和器械。
一股冰冷的恶心感猛地攫住了我的胃。他不是在说修复。他是在说……毁灭。用我的专业,
我的“手艺”,让他所谓的“彻底处理”看起来像一场自然的死亡修饰。
“不……”这个词脱口而出,带着剧烈的抗拒。我向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在冰冷的柜子上,
发出沉闷一响。老林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井一样的眼睛里,温度彻底消失了。
“沈默,”他叫我的全名,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钢铁般的强制力,“这无关你信不信。
这是规定。为了外面活着的人。继续工作。”他不再看我,仿佛已经下达了最终指令。
他的身影半隐在阴影里,不再说话,也不再动,只是无声地矗立在那里,
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黑色高墙,堵死了所有的退路和疑问。地下室的空气厚重得如同水银,
每一口呼吸都沉重粘腻。无影灯的光圈在我眼前开始旋转、模糊,
台子上那张安详的女性的脸,在扭曲的光线里似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诡异的微笑。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老林的目光像无形的镣铐,钉死在我的手上。
我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回操作台。
镊子、针管、那些标着危险符号的瓶子……它们冰冷的光泽此刻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暗示。
指尖下的皮肤,那丝诡异的弹性还在,甚至……错觉般,觉得它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纸条上的字迹在脑海里灼烧:“第三次了,别再让我活过来。
”老林冰冷的声音叠加进来:“这次必须彻底处理掉。”我的右手,
那隻被称为“馆里最稳”的手,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它悬在半空,
在清洁棉纱和那管强效防腐固定剂之间摇摆。职业道德十八年筑起的堤坝,
在超自然的恐惧和***裸的指令面前,裂开蛛网般的碎纹。沾着清洁液的棉球落下,
滚到台边,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我的手指,背叛了意志,缓慢地、颤抖地,
伸向那管银色的、标识着骷髅头的试剂。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管壁时——嗒。
一声轻响。不是水滴。来自台上。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停滞。目光死死盯住声响来源。
女尸冰冷苍白的右手食指,指甲盖泛着淡淡的青白色,正无力地从台面边缘滑落,
敲击在下方不锈钢抽屉的把手上。像一个沉寂千年钟摆的第一次摆动。微弱。
却足以震碎整个世界。指尖下的金属管壁,冰得像一块刚从冻土里挖出的铁。
那寒意不是普通的冷,它带着某种活物般的侵略性,瞬间刺透皮肤,沿着指骨、腕骨,
毒蛇一样窜上手臂,直抵心脏。我的呼吸卡在喉咙口,凝成一团冻硬的棉花。那声“嗒”。
轻得像幻觉。却又重得砸碎了地下室里所有虚假的秩序。我的眼球像是被无形的线扯着,
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向声响的源头——那只从台沿滑落、敲在抽屉把手上的手。苍白,
纤细,指甲盖泛着水光和死气的青。它静止了。仿佛刚才那一下微动,
只是重心改变导致的自然滑落。死寂。比之前更深、更浓的死寂。
连排水管里规律的水滴声都消失了。空气不再流动,凝固的油脂一样糊在口鼻周围。
只有太阳穴里血液奔突的轰鸣,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脆弱的骨壁。老林还站在那里,
阴影覆在他大半张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镜片反射着无影灯两个惨白的光点,
一动不动。他没有对那声异响做出任何反应,仿佛那只是工作中最寻常的背景音。
他的沉默比任何惊呼都更令人胆寒。我的视线被迫落回女尸脸上。安详。
依旧那样该死的、诡异的安详。嘴角的弧度甚至没有一丝改变。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刚才触碰她皮肤时,那感觉是冰冷的、彻底死寂的弹性。但现在,就在我凝固的视线里,
那脖颈侧面的动脉位置——我发誓,我清理那里时它平坦苍白得没有一丝痕迹——皮肤底下,
似乎极微弱地……起伏了一下。像深水之下,有什么东西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
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归为光影的戏法。但我看见了。十八年来,我看过太多尸体,
我知道彻底死透的血管该是什么样子。胃袋猛地抽搐,酸液逆冲上喉头,
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灼烧出一道辛辣的痛感。我的手指还僵在那管银色试剂上方,
离管壁只有一毫米。颤抖停止了,不是因为冷静,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冻僵了所有肌肉。
“……她……”一个破碎的音节从我齿缝里挤出来,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老林终于动了。
他极缓地摇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他的目光终于从女尸身上移开,
重新落到我脸上。那目光沉重得像铅块,压得我颈椎都要发出***。“继续,沈默。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般的硬度,“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什么意思?是仪式的时间?还是……她快要“醒”过来的时间?
我的目光疯狂地在女尸安详的脸和老林冰冷的视线之间跳跃。理智在尖叫着逃离,
但双脚像被焊死在地面上。职业道德?那东西在眼前这超乎理解的现实面前,碎得像齑粉。
现在驱动我的,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对未知的、无法抗衡的力量的恐惧,以及,
对身后这个男人的恐惧。他知道的远比他说的多得多。他的平静比任何威胁都可怕。
我的右手,背叛了大脑的指令,开始缓缓向下落。不是朝着那管危险的试剂。而是颤抖着,
伸向女尸的脖颈。我需要确认。确认那一下搏动,是不是我过度紧张的幻觉。
指尖离那冰冷苍白的皮肤越来越近。能感受到那下面散发出的、非活物的寒气。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眼皮。她的眼皮。右侧那只。极其轻微地,极其快速地,
颤动了一下。像蝴蝶濒死的翅膀,抖落细微的鳞粉。倏忽即逝。但绝对真实。
我像被高压电流猛地击中,整个人向后一弹,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器械柜上,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各类工具在托盘里跳动、碰撞,发出叮铃哐啷的刺耳噪音。
呼吸彻底乱了,胸腔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半点氧气。老林向前跨了一大步,
彻底置身于灯光下。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极度不耐烦的、被拖延了要事的焦躁。他的眉头拧紧,嘴角向下撇着。“沈默!
”他低吼,声音里淬着冰渣,“别再浪费时间!”他不再等待,自己伸手抓向那管银色试剂。
而就在他动作的同时——台上,那双眼睛,猛地睁开了。没有缓慢的适应,没有迷茫的眨动。
就那么直接地、彻彻底底地睁开了。眼眶里没有瞳孔。或者说,没有正常人类的瞳孔。
那里面是一片浑浊的、布满细微裂纹的乳白色,像蒙着一层厚厚的、被打磨过的磨砂玻璃。
然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空白深处,又清晰地倒映出天花板上无影灯惨白的光点,
像两颗被硬生生摁进眼眶里的冰冷星辰。没有生命的光彩。只有一种无机质的、绝对的空洞。
直勾勾地,正对着天花板。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彻底掐断的呜咽,双腿一软,
沿着柜子滑坐到地上。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发出“得得得”的轻响。老林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手离那管试剂只有几厘米。他盯着那双睁开的、非人的眼睛,
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厌烦。“麻烦。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不再看我,也不再有任何迟疑,一把抓起那管试剂,
动作粗暴地拧开尖头的密封盖。冰冷的液体在管身里晃动。就在这时,女尸的喉咙里,
发出一串极其细微的、像是湿黏气泡破裂的“咕噜”声。她的头,
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颈椎摩擦的细微声响,开始向左侧转动。
那双空洞的、乳白色的眼睛,一点点地,偏离了天花板的光源。平滑地、精准地。
越过僵立的老林。最终,定格在瘫坐于地的我的脸上。磨砂玻璃般的眼珠,
倒映出我惨白扭曲的面孔。没有聚焦。却仿佛直直看到了我的灵魂最深处。
老林举起了试剂管,尖锐的针头在灯光下闪过一点寒芒。而女尸微张的、没有血色的嘴唇间,
极轻微地,溢出一缕若有似无的、冰冷的水汽。像一声无声的叹息。瘫坐在地的冰冷,
透过薄薄的工装裤刺进皮肉,却远不及那两道目光万一。它们空茫,像蒙尘的玻璃珠,
又像深不见底的冰窟,牢牢吸住了我的魂魄。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挤压不出半点声息,
只有牙齿在失控地磕碰,哒、哒、哒,敲打着死寂的节拍。老林动了。他没有丝毫迟疑,
仿佛那睁开的双眼只是仪器上某个需要忽略的故障信号。他手腕一沉,
尖锐的针尖精准地刺入女尸颈侧——那刚刚疑似搏动过的地方。拇指推动,
管腔内那粘稠、泛着不祥银光的液体无声地注入。动作熟练、冷静,
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虔诚。针头拔出。时间凝滞了一秒。或许两秒。
然后——台上那具躯体猛地反弓起来!像一道被瞬间拉满又狠狠弹回的弓弦,
后背与冰冷的不锈钢台面撞击出沉闷可怕的巨响。四肢剧烈地抽搐、拍打,指甲刮擦金属,
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噪音。那不再是人类的动作。是离水的鱼,是被电流贯穿的蛙,
是某种提线彻底混乱的木偶在疯狂舞动。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猛地爆开,
盖过了所有化学药剂的酸涩——是浓郁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花香,
混合着河底陈年淤泥的腥臭,以及…还有一种像是电路烧焦后的臭氧味,辛辣刺鼻。
我蜷缩在柜子脚下,手指死死抠进地面缝隙,指甲劈裂渗血也毫无知觉。胃里翻江倒海,
眼前阵阵发黑。抽搐在十几秒内达到顶峰,然后骤然停止。躯体重重摔回台面,瘫软如泥。
唯有胸口,开始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完全不合解剖规律的起伏,不是呼吸,
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皮囊下剧烈地、挣扎着想要顶出来。皮肤表面,以注射点为中心,
蛛网般的灰黑色纹路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失去最后那点诡异的弹性,迅速干瘪、发暗,
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水分。那双乳白色的眼睛还睁着,直勾勾对着天花板。但此刻,
那一片空茫里,似乎有什么在凝聚。不是生命,是更深沉、更绝望的东西。老林退后一步,
放下空了的试剂管,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微微喘着气,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但眼神依旧冷硬,紧紧盯着台上的变化。“为…为什么……”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嘶哑得不像自己。他没回头,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疲惫:“有些门,不该被推开。
推开了,就得负责关上。”“她…她到底是什么?!”“一个错误。”他答得极快,
几乎不假思索,“一个不肯安息的错误。两次爬回来,带来的只有瘟疫和疯癫。上一次,
是整个打捞队集体幻觉,互殴致死。上上次,是下游村庄爆发怪病,牲畜死绝,
新生儿…畸形。”他顿了顿,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冷峻,“没有第三次了。”瘟疫?疯癫?
我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些词语背后的恐怖图景。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张脸——正在急速衰败、非自然腐化的脸。
就在那干瘪塌陷的嘴唇内部,靠右侧的口腔黏膜上,一个极细微的凸起吸引了我的注意。
颜色比周围组织略深,像是一小块……东西?几乎就在我注意到它的瞬间,
那块小凸起猛地向上顶了一下!幅度很小,但清晰可见。紧接着,
它开始极其缓慢地、执着地,向着紧闭的牙关方向移动。像有什么活物,正从她口腔内部,
试图顶开牙齿,钻出来!我的呼吸再次停滞,一股冰冷的麻意从尾椎窜上天灵盖。
老林显然也看到了。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甚至…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惊惧。
他猛地转身,扑向墙角的备用应急箱,粗暴地打开,
抓出一把长柄的、顶端是锋利弯钩的器械——那是处理极端情况、防止疾病污染的解剖工具!
他握着那冰冷的钢钩,大步冲回台边,眼中是彻底的决绝。就在他举起弯钩,
对准那正在微微鼓动的脸颊部位,
即将狠狠刺下的前一刻——“嗬……”一声极轻微、极沙哑的,
像是气流穿过彻底干涸破裂的声带的声音,从女尸喉咙深处溢了出来。那不是语言。
只是一个破碎的音节。却让老林的动作僵在了半空,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凶狠的钢钩迟迟无法落下。因为几乎同时,我的太阳穴猛地一阵剧痛!
像有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了进去。随即,一些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滔天的情绪,
蛮横地撞进脑海——---…冰冷刺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灌满口鼻,
肺叶烧灼般疼痛…黑暗…无边的黑暗…下沉…一直在下沉…脚踝被水草缠住?
不…是冰冷的手指!铁钳般攥着,向下拖拽!…水底深处,
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巨大…古老…饥饿…不是鱼,
道的东西……无法呼吸…挣扎的力气耗尽…意识涣散…最后的念头:不想死……然后…是光?
不…是更浓的黑暗…包裹上来…黏稠的,温暖的黑暗…一个声音直接在意识里响起,
没有语言,只有含义:“回去。”…代价?…需要锚点…需要…标记……剧烈的咳嗽,
肺里呕出大量浑浊的河水…躺在粗糙的岸边泥地里,
天空灰蒙蒙的…冷…浑身湿透…有人在尖叫…跑过来…“奇迹!她活过来了!
”……但不对劲。身体里多了什么。冰冷,滑腻,盘踞在深处。夜里能听到它的蠕动。水声。
总是听到水声,即使是在干燥的室内。开始害怕镜子,
害怕里面那双偶尔会变得一片空白、倒映不出任何东西的眼睛……开始做同一个梦。沉下去,
一直被拖向水底那个巨大的、饥饿的存在。它等着。一次比一次清晰。…找到方法。
古老的禁书,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扭曲的符号。需要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