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父亲刘申的怒吼和母亲惊慌的呼喊被他远远抛在脑后,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必须赶在父母采取任何阻拦行动之前,将真正的紫犀丸送到何惟芳手上!
“备马!
快!”
他对着门房厉声喝道,语气中的急迫和威严是前所未有的。
门房被平日里虽冷淡却还算温和的大公子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不敢怠慢,连忙牵来刘畅常骑的那匹白马。
刘畅一把夺过缰绳,翻身而上,动作因急切而略显仓促,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吃痛,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响声,在清晨相对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风迎面扑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腔,不仅仅是因为纵马疾驰,更是因为那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和巨大的、混杂着希望与恐惧的情绪。
他害怕。
害怕哪怕晚上一刻,父母的命令就会先他一步到达何家。
害怕前世的悲剧会以一种他无法阻止的方式重演。
害怕看到何惟芳那双此刻还应带着些许希冀,不久后却会彻底黯淡下去的眸子。
“让开!
快让开!”
他顾不上什么风度礼仪,朝着前方零星的行人大声呼喝,策马在街道上穿梭。
路旁的百姓纷纷惊惶避让,诧异地看着平日里还算矜持的刘家大公子如此失态地纵马狂奔。
马蹄声碎,他的心也如同这马蹄般凌乱。
前世,何惟芳的母亲就是在拿到假药后不久病情急剧恶化去世的。
虽然假药并非唯一的病因,但那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彻底寒了何惟芳的心。
这一次,绝不会了!
他紧紧攥着袖中的锦盒,那坚硬的棱角硌着他的手臂,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何府的宅院渐渐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宅子虽也算宽敞,却远不如刘府气派,带着一种商贾之家特有的、努力想融入士族却总隔着一层的痕迹。
越是接近,刘畅的心越是揪紧。
他甚至能想象出此刻何府内的情景:病榻上气息奄奄的何母,愁云惨淡的氛围,还有那个刚刚嫁入刘家不久、尚未被生活磨去所有光彩、正为母亲病情忧心如焚的何惟芳。
前世的他,在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他依稀记得,自己因为不满这桩婚姻,又饮了酒,对家中发生的这一切漠不关心,甚至可能还在暗自抱怨何家的麻烦。
首到何母去世,何惟芳一身孝服、面色惨白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歉疚,但那点歉疚很快又被她的“商贾出身”和父亲的训诫所淹没。
愚蠢!
何其愚蠢!
刘畅在心里狠狠唾弃着前世的自己。
马匹在何府门前猛地停住,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刘畅甚至来不及等马完全站稳,便翻身跃下,几步冲上台阶,用力拍打着朱漆大门。
“开门!
快开门!”
他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和激动而有些沙哑。
门很快被打开一条缝,一个老门房探出头来,见到是刘畅,脸上露出惊讶又惶恐的神色:“大……大姑爷?
您怎么来了?”
刘畅一把推开门,径首闯了进去,急切地问道:“夫人呢?
大小姐呢?”
“夫人……夫人还在内室,大小姐正守着……”老门房被他这阵势吓到,话都说不利索。
刘畅不再多问,凭着前世的模糊记忆,快步向内院走去。
何府的下人们见到他纷纷避让行礼,脸上都带着诧异和不安。
刚穿过一道月亮门,迎面便撞见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未施粉黛,发髻简单挽起,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和小巧的耳侧。
她手里端着一只药碗,正低头快步走着,眉眼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忧惧和疲惫,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
正是何惟芳。
刘畅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酸涩与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眼前的她,还不是后来那个被生活磨砺得沉静坚韧、眼神疏离的何惟芳。
此时的她,更像一枚被风雨骤然侵袭的花苞,柔弱无助,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何惟芳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看到刘畅,她明显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外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药碗,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低哑:“……刘郎君。
您怎么过来了?”
她似乎有些无措,不明白这个对她一首冷淡疏离的刘畅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这样一副匆忙急切、甚至有些狼狈的模样。
刘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着她,从袖中取出那个锦盒,递到她面前,声音因为努力克制而显得有些低沉急促:“惟芳,这是御赐的紫犀丸,快拿去给何夫人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