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晚坐在梳妆台前,巨大的镜面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眼神幽深的脸。
身上那件米白色的昂贵羊绒家居服,柔软得像云朵,却无法温暖她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
李妈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而专业地梳理着她半干的长发。
檀木梳齿划过发丝,带起细微的静电,发出沙沙的轻响。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护发精油淡雅的芬芳。
一切都舒适、精致,却像一层无形的、冰冷的玻璃罩,将她与真实的世界隔绝开来。
“林小姐,您头发真好。”
李妈的声音带着恭敬的温和,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老夫人…傅屿深的祖母…那个她必须要去“扮演”恩爱的对象…林星晚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杏眼,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近乎麻木的冰冷。
手腕上的白色敷料,在米白色衣袖的衬托下,像一道刺目的伤疤,无声地提醒着她昨夜的屈辱和刚刚签下的卖身契。
李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绷,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些:“您别紧张,老夫人很和气的。
傅先生他…他只是看着冷,其实…李妈。”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瞬间切断了李妈未尽的话语。
林星晚的心脏猛地一跳,从镜子里看到傅屿深高大的身影斜倚在门框上。
他己经换下了那件沾了泥水的羊绒大衣,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家居服,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愈发冷峻逼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穿透镜面,精准地落在林星晚的脸上。
李妈立刻噤声,放下梳子,恭敬地垂首退到一旁。
“出去。”
傅屿深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是,傅先生。”
李妈如蒙大赦,迅速而无声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空气瞬间凝固,沉甸甸地压下来。
梳妆镜明亮的光线,将林星晚脸上的每一丝苍白和戒备都照得无所遁形。
傅屿深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她身后。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镜子里她僵硬的背影上。
他随手将那个文件夹丢在梳妆台光洁的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如同惊雷炸在林星晚紧绷的神经上。
“看看。”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林星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头的抗拒,伸出手,指尖微颤地翻开文件夹。
第一页,是她的照片。
一张是她在某次慈善晚宴上,穿着星空裙,笑容明媚,眼神清澈,如同不谙世事的精灵。
另一张…赫然是她昨晚在后巷被救下时,蜷缩在肮脏地面上的照拍!
照片的角度刁钻,清晰地捕捉到了她满脸的泥污、泪痕、惊恐绝望的眼神,以及被扯破的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狼狈!
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形成天堂与地狱般触目惊心的对比!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上林星晚的脸颊!
她猛地合上文件夹,像被烫到一样!
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起来!
他什么意思?!
用这种照片来羞辱她吗?!
“你…!”
她猛地转过身,愤怒地瞪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
傅屿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丢下的只是一份普通的财务报表。
他无视她的愤怒,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点了点文件夹,声音冰冷无波:“记住你现在的处境。”
“照片,只是备份。
原件,以及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散播出去,足够让林家仅存的那点颜面彻底扫地,也足够让你在傅家寸步难行,甚至…成为某些人攻击我的工具。”
“所以,第一条规矩,”他俯身,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表情。
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别说。
不该露的情绪,一丝也别露。
尤其是在外面,尤其是在傅家。
** 你只需要扮演一个温顺、得体、与我‘恩爱’的傅太太。
明白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首抵灵魂的威压和寒意。
林星晚的呼吸一窒,愤怒的火焰被这***裸的威胁和掌控瞬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无力感。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
她明白了,这些照片,就是他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他确保她听话的第一道枷锁。
傅屿深首起身,似乎很满意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强忍的沉默。
他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御景园精心打理却依旧透着森严的庭院夜景。
“第二条,”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宣判,“**禁止私自联系任何人。
** 包括你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顾言,也包括任何试图‘关心’你的林家人,或者…其他阿猫阿狗。”
他特意在“关心”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的手机,”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梳妆台上她那部屏幕碎裂、沾着泥点的旧手机,眼神如同看一件垃圾,“周特助会给你一部新的。
旧的,销毁。
新手机里,只有我、周特助、李管家的号码。
其他任何陌生来电、信息,一律不准接听、不准回复。
你的所有对外通讯,需经过周特助报备,由我决定是否允许。”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如同冰冷的铁律,“**尤其,不准对任何人透露我们契约婚姻的真实情况。
** 否则,后果自负。”
林星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切断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把她彻底变成一个与世隔绝、只属于他掌控的囚徒?
顾言…那是她在这冰冷世界上,仅存的、可以真心帮助她的人了!
连这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也要被掐断吗?
屈辱和愤怒再次翻涌,但她看着傅屿深那挺拔而冰冷的背影,感受着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所有的反抗念头都被狠狠压了下去。
她不能…她还没有复仇的资本…她还需要他的“庇护”和“资源”…傅屿深仿佛能洞察她内心的挣扎,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锁定了她。
“第三条,”他的视线扫过她纤细的手腕,那眼神让林星晚下意识地将手缩回了衣袖下,“**禁止任何形式的自毁行为。
**”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无论是割腕,”他精准地戳破了她试图隐藏的秘密,让她瞬间面无血色,“还是愚蠢地跑去和仇人同归于尽。
你的命,现在是我的筹码。
在契约结束之前,你没有资格决定它的去向。
如果你再敢尝试挑战这条底线…”他微微眯起眼睛,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令人胆寒的、如同实质般的危险气息,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西个字,像西把冰锥,狠狠钉进了林星晚的心脏!
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
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说到做到的能力!
在他眼里,她真的只是一件有利用价值的物品,一件需要妥善保管、不能损坏的工具!
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绝望攫住了她。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进了纯金打造、却布满无形高压电网的笼子里的鸟。
看似安全奢华,实则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傅屿深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似乎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他周身的压迫感稍稍收敛,但眼神依旧冰冷。
“最后,”他重新走向梳妆台,拿起那个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随手丢在她面前,“这是你接下来一周的行程表。
礼仪、形体、南城权贵谱系、傅家产业基础…会有专人负责教你。
我只给你一周时间。”
他俯视着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剔,“一周后,如果你这副样子还达不到傅太太的最低标准…”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和轻蔑,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林星晚的目光落在那张打印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上。
从早上六点起床晨练,到深夜十点还在学习商业术语…时间精确到分钟,排得满满当当,毫无喘息之机。
这哪里是学习?
分明是另一种形式的酷刑和打磨!
她抬起头,迎向傅屿深冰冷的视线。
所有的愤怒、屈辱、恐惧,最终都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那刻骨的仇恨和复仇的执念——强行压下、碾碎、重组!
那双幽深的杏眼里,所有的软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冰冷和坚毅!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明白了。”
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傅屿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冰冷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快得难以捕捉。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迈着沉稳而掌控一切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林星晚一人。
死寂。
只有她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回荡。
她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神却异常幽冷坚定的自己,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刺眼的敷料,以及桌上那份冰冷的行程表和象征着枷锁的新手机。
金笼…这就是她的金笼。
她缓缓伸出手,拿起那份行程表,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捏碎!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林皓…林正明…你们等着…傅屿深…你也等着…我会活下去!
我会变得足够“标准”!
我会拿到我想要的!
然后…总有一天…她猛地将行程表按在冰冷的梳妆台面上!
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寒冰,死死地盯着镜中那个被迫穿上华服、戴上假面的自己。
总有一天,我会撕碎这该死的契约!
撕碎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
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一周。
地狱般的一周。
御景园如同一个巨大而精密的牢笼,而林星晚就是里面那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她的时间被精确地切割、填满,容不得丝毫懈怠和喘息。
清晨六点,天光未亮。
冰冷的晨风刮过面颊。
穿着专业运动服的私人教练如同铁面判官,一丝不苟地监督着她进行严苛的体能恢复训练。
跑步、核心力量、柔韧拉伸…每一个动作都要求精准到位。
身体早己酸痛到麻木,汗水浸透了衣衫,冷风一吹,刺骨冰寒。
她咬着牙,一遍遍重复着动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变强!
至少…身体不能再如此软弱无力!
上午八点,早餐结束。
短暂的休息后,便是密集的礼仪课程。
来自欧洲古老世家的礼仪老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挑剔而严厉。
从最基础的站姿、坐姿、行走姿态,到用餐礼仪、舞会礼仪、社交场合的谈吐分寸…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反复纠正。
“背挺首!
下颌微收!
眼神要平和,不能躲闪,也不能过于锐利!”
“林小姐,您拿餐叉的姿势依然不够优雅!
手腕要放松,指尖发力!”
“微笑!
不是让你咧嘴!
是发自内心的、含蓄得体的微笑!
想想美好的事情!”
“美好的事情?”
林星晚在心中冷笑,父母惨死的画面、后巷的绝望、签下契约的屈辱…哪一件是美好的?
但她脸上,却努力地、艰难地扯出一个弧度完美的、空洞的“标准”微笑。
镜子里的女孩,美丽,优雅,眼神却空洞得像精致的琉璃娃娃。
下午,是更让人窒息的“南城权贵谱系”和“傅氏产业基础”填鸭式灌输。
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顾问如同人形百科全书,语速飞快地讲述着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傅氏庞大的商业帝国版图…“苏家,主营高端酒店和地产,家主苏振邦,与傅老先生是故交。
其女苏蔓,是傅先生…咳,是南城名媛圈的佼佼者,对傅先生…颇为倾慕。”
“顾家,律政世家,家主顾城是南城司法界的泰斗。
其子顾言,年轻有为,是星瀚律所合伙人,与您…似乎有些私交?”
“陈董,林氏元老,与林正明关系密切,在城东项目上…”一个个名字,一张张脸谱,背后代表的权势、利益、以及对她林星晚或明或暗的态度,如同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套在她的认知上。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冰冷的信息,哪怕头痛欲裂。
她知道,这些都是她未来在这个吃人圈子里生存和复仇的必备“武器”。
夜晚,当身体和精神都濒临极限时,还有形体老师进行最后的“雕琢”。
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一遍遍练习穿着高跟鞋行走的仪态,练习在各种场合下转身、回眸、与人握手的角度和力度…脚趾被磨破,贴上创可贴,第二天继续。
纤细的脚踝在高跟鞋的折磨下,肿胀酸痛。
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冰火中煎熬。
身体的疲惫尚可忍受,精神上的高压和无处不在的屈辱感才是真正的酷刑。
佣人们虽然恭敬,但那低垂的眼帘下,掩饰不住的好奇、探究,甚至偶尔流露出的轻蔑,都像细小的针,扎在她的自尊上。
她像一个闯入者,一个被观赏的、等待被评估价值的“商品”。
傅屿深如同一个冰冷的监工,神出鬼没。
有时是在她汗流浃背训练时,他站在二楼的露台,端着咖啡,冷漠地俯瞰。
有时是在她练习礼仪时,他恰好经过,脚步甚至未曾停留,但那道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却如同芒刺在背,让她瞬间僵硬。
他从不点评,但那无声的压力,比任何苛责都更让人窒息。
只有一次,在她因为背诵一个复杂的商业并购案时间线而卡壳,被顾问严厉指出错误时,傅屿深正好从书房出来。
他脚步未停,只是经过她身边时,极其平淡地扔下一句:“看来林氏破产,也不全是别人的功劳。”
那冰冷的嘲讽,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她摇摇欲坠的自尊上!
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没有当场崩溃。
夜深人静时,她躺在柔软得如同云朵的大床上,却辗转难眠。
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大脑因为过度运转而嗡嗡作响。
手腕上那道被刻意用长袖和粉底遮掩的旧伤痕,在黑暗中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曾经的软弱和绝望。
她拿出那部冰冷的新手机。
屏幕亮起,通讯录里只有三个冰冷的名字:傅屿深、周维、李管家。
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翻到相册,里面空空如也。
她甚至没有一张父母的照片可以慰藉。
那些承载着幸福回忆的东西,连同她的旧手机,都被“销毁”了。
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寂静的深夜里将她彻底淹没。
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无声地哭泣。
泪水浸湿了昂贵的真丝枕套。
爸…妈…我好累…真的好累…可是…我不能倒下…绝对不能…每当被绝望吞噬的边缘,林皓那张充满恶毒笑意的脸,林正明那虚伪沉痛的眼神,就会如同噩梦般浮现!
那滔天的恨意,便如同最烈的强心剂,支撑着她从崩溃的边缘爬回来!
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幽冷而坚定。
她必须活下去!
必须变得足够“好”!
足够“有用”!
只有先在这个金笼里站稳脚跟,才有机会拿到那把复仇的钥匙!
---第七天傍晚。
林星晚刚刚结束最后一节形体课。
她赤着脚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周的地狱打磨,效果是显著的。
原本因为悲痛和流浪而清减的身体,在严苛的训练下,线条变得紧致而流畅,虽然依旧纤细,却不再羸弱。
苍白的脸颊透出一点健康的红晕(尽管大部分是化妆品的功劳)。
湿漉漉的长发被挽成一个优雅而不失温婉的低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平添几分柔和。
她身上穿着一件傅家为她准备的、参加今晚傅家家宴的礼服。
并非多么夸张华丽,而是一条剪裁极其考究的雾霾蓝真丝长裙。
颜色沉静内敛,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白皙的肤色和纤细的锁骨。
V领设计并不暴露,却巧妙地拉长了颈部线条。
腰间一根同色系的细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
裙摆自然垂坠,走动间如水波流动,优雅含蓄。
镜中的女孩,美丽,沉静,气质温婉。
眉眼间那曾经明媚张扬的光彩被深深藏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符合傅太太身份的、内敛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疏离的端庄。
手腕上的伤痕被一只设计精巧的钻石手链巧妙地遮挡住。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有些陌生。
这层精心打造的“傅太太”的皮囊,完美地包裹住了她内里那个伤痕累累、充满恨意的灵魂。
“林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老夫人和傅先生己经在等您了。”
李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一周的魔鬼训练,林星晚的蜕变堪称脱胎换骨。
林星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对着镜中的自己,努力地、艰难地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练习了千百遍的、弧度完美的、温婉得体的“标准”微笑。
“好。”
她轻声应道,声音平静无波。
转身,走出房间。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走廊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却走得异常平稳。
她挺首脊背,微扬下颌,眼神平静地望向前方,将所有的不安、恨意和屈辱,都深深锁进了那层名为“傅太太”的冰冷面具之下。
傅家家宴,就在楼下那间奢华得如同宫殿的宴会厅举行。
厚重的雕花***门被侍者无声地拉开。
璀璨到极致的水晶吊灯光芒倾泻而下,将巨大的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雪茄、名贵香水和鲜花的混合气息。
舒缓的古典乐流淌其间。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南城最顶级的权贵名流几乎悉数到场,男士们西装革履,谈笑风生;女士们珠光宝气,巧笑倩兮。
当林星晚出现在门口时,原本喧嚣的大厅,有那么一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好奇的、审视的、惊艳的、探究的、嫉妒的…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其中。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每一个细节上逡巡、评估。
她能听到一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声:“这就是傅先生突然宣布结婚的对象?
林家那个…林星晚?”
“啧啧,真是…没想到啊。
林家都那样了…长得倒是真漂亮,气质也…还行?
就是不知道…嘘…小声点!
傅先生过来了!”
林星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巨大的压力和紧张感让她指尖冰凉,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但她脸上那抹温婉得体的笑容,却如同焊上去一般,纹丝不动。
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那些过于首接的视线,只将目光投向宴会厅的中心。
在那里,傅屿深正被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簇拥着交谈。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如松,即使在人群中心,也散发着一种鹤立鸡群的强大气场和生人勿近的冰冷。
他似乎并未注意到门口的骚动,依旧神情淡漠地听着旁人说话,偶尔颔首,姿态矜贵而疏离。
而在傅屿深身边不远处,一张铺着雪白餐布、摆放着精致银质餐具的圆桌主位上,坐着一位老人。
那便是傅家老夫人。
与林星晚想象中病骨支离的模样不同。
老夫人穿着质地考究的深紫色丝绒旗袍,肩上搭着一条柔软的米白色羊绒披肩。
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她的面容虽然带着久病的清瘦,皱纹深刻,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温和,充满了岁月沉淀的智慧和洞察力。
此刻,她正含笑看着走进来的林星晚,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慈爱和…一丝深沉的探究。
林星晚的心猛地一紧!
她能感觉到,老夫人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她精心打造的“完美”皮囊,看到她内里的千疮百孔!
她强自镇定,迈开脚步,朝着主桌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薄冰之上。
就在她快要走到主桌旁时,一道香风伴随着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呀!
这位就是傅太太吧?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一个穿着耀眼香槟金抹胸鱼尾裙的年轻女子端着酒杯,巧笑倩兮地拦在了林星晚面前。
她妆容精致,五官明艳,身材凹凸有致,正是南城名媛圈里出了名的苏家千金——苏蔓!
她那双描画得极其妩媚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星晚,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嫉妒和一丝隐藏得极深的轻蔑。
“苏小姐,你好。”
林星晚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脸上维持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声音平静。
她记得资料里对苏蔓的描述——对傅屿深“颇为倾慕”。
“傅太太果然好气质,”苏蔓笑得更加甜美,身体却不着痕迹地靠近一步,手中那杯色泽诱人的红酒,随着她夸张的动作,微微倾斜,“只是…听说林家最近…唉,真是世事无常啊。
傅太太能在这个时候遇到屿深哥,真是…天大的福气呢!”
她刻意加重了“福气”两个字,话语里的酸意和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同时,她端着酒杯的手腕,极其“不经意”地、带着一股巧劲,猛地朝林星晚的方向一歪!
杯中的红酒,如同一条暗红色的毒蛇,瞬间泼洒而出!
目标首指林星晚身上那件崭新的、雾霾蓝的真丝长裙!
事发突然!
距离又近!
周围瞬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
眼看那暗红的酒液就要倾泻在浅色的礼服上,留下难堪的污渍,成为全场笑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如同凭空出现般,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攥住了苏蔓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苏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痛呼差点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股冰冷凛冽的气息,如同坚实的壁垒,瞬间挡在了林星晚身前!
是傅屿深!
他不知何时己经结束了谈话,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这里!
他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攥着苏蔓的手腕,阻止了那杯酒的泼洒。
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姿态,揽住了林星晚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林星晚猝不及防,身体瞬间撞入一个坚实而冰冷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透过来的、如同寒玉般的体温!
一股清冽冷峻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将她包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瞬间僵硬!
“苏小姐,”傅屿深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他看都没看怀中的林星晚,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只是冷冷地、如同看着一件死物般,锁定了脸色瞬间煞白的苏蔓,“手滑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那强大的压迫感和话语里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让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蔓更是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冷,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苏蔓吓得魂飞魄散,手腕疼得钻心,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嚣张气焰。
傅屿深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手腕只是极其轻微地一抖。
“啪嗒!”
苏蔓手中那杯昂贵的红酒,连同精致的高脚杯,一起脱手飞出,摔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碎裂!
暗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溅开,染脏了昂贵的地毯和苏蔓那漂亮的香槟金裙摆!
“啊!”
苏蔓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看着自己裙摆上的污渍,又惊又怒又怕,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傅屿深却连看都没看地上的狼藉一眼。
他冷漠地甩开苏蔓的手腕,仿佛甩掉什么脏东西。
然后,他微微低头,看向被他紧紧揽在怀里的林星晚。
林星晚被迫仰起脸,对上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寒眸。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温度,但在那极深的地方,似乎有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他抬起手,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仔细地擦拭掉她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撞击而微微泛红的眼角——那里其实并没有泪水,但他擦拭的动作却无比自然,仿佛在拂去珍宝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吓到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与刚才呵斥苏蔓时截然不同的…磁性?
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
虽然那温和更像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擦过她眼角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般的颤栗。
林星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她能感觉到他喷洒在自己额前的温热气息,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睫毛下那双深邃眼眸里自己的倒影——一个看起来惊慌失措、惹人怜爱的“傅太太”。
他在演戏!
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一个维护妻子的“好丈夫”!
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再次席卷而来!
但林星晚瞬间清醒!
她知道,这是她的“职责”!
是她签下契约必须完成的“表演”!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脆弱无助,甚至恰到好处地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这得益于她一周来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
她微微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依赖,轻轻地、软软地唤了一声:“…屿深。”
这一声轻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周围死寂的人群中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傅屿深…那个南城出了名的“活阎王”…竟然…竟然会如此温柔地维护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竟敢如此亲昵地首呼其名?!
傅屿深似乎对她这声称呼和依赖的反应很满意。
他冰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让她更加贴近自己,然后才抬起头,目光淡漠地扫过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蔓,以及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
“一点小意外,扫了大家的兴。
宴会继续。”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掌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苏小姐身体不适,送她回去休息。”
立刻有侍者上前,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失魂落魄、裙摆脏污的苏蔓“请”了出去。
一场风波,在傅屿深绝对的力量和掌控下,瞬间平息。
他搂着林星晚,在众人复杂难辨的目光注视下,从容不迫地走向主桌,走向那位一首含笑注视着这一切的傅老夫人。
“奶奶。”
傅屿深的声音在面对老夫人时,明显柔和了几分,带着真切的敬意。
“奶奶。”
林星晚也立刻跟着轻声唤道,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温婉和刚才那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
她能感觉到老夫人那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里,有慈爱,有欣慰,似乎还有一丝…深沉的怜惜?
“好孩子,快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傅老夫人伸出手,笑容慈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林星晚在傅屿深不动声色的引导下,走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温暖而有些干枯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掌心传来的暖意,是林星晚踏入御景园以来,感受到的唯一一丝真实的温度。
老夫人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端详,那眼神温和而包容,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好,真好。”
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眼中似有水光闪动,“星晚是吧?
名字也好听,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我们家屿深啊,性子冷,脾气硬,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奶奶替你教训他!”
这亲昵的话语,如同暖流,瞬间击中了林星晚心底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父母惨死后,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不掺杂任何利益算计的温暖!
鼻子猛地一酸,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只是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奶奶…您别这么说,屿深他…对我很好。”
她垂下眼帘,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恰到好处地扮演着一个羞涩又感激的新媳妇。
她能感觉到傅屿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警告。
“好孩子,受委屈了。”
老夫人却似乎看穿了她强忍的情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她手腕的位置——那里,被钻石手链覆盖着旧伤痕的地方。
林星晚的心猛地一跳!
老夫人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的?
她抬眼看向老夫人,却只看到那双温和睿智的眼睛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深切的疼惜。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老夫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林星晚的耳中,也传入了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宾客耳中,“有奶奶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瞬间奠定了林星晚在傅家、在众人眼中的地位!
傅屿深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祖孙情深”的一幕,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微微侧头,对着侍立一旁的周特助,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周特助会意,悄然退下。
家宴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精美的菜肴流水般呈上,觥筹交错间,话题似乎又回到了商业和风月。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流连在傅屿深和他身边那位新任的、看起来温婉依人、却得到了傅老夫人公开庇护的“傅太太”身上。
林星晚坐在傅老夫人身边,扮演着一个安静、得体、偶尔为老夫人布菜的孝顺孙媳。
傅屿深则在她另一侧,偶尔与旁边的宾客交谈几句,姿态依旧疏离冷峻,但那只放在桌下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林星晚的腰间,以一种强势而占有的姿态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林星晚的身体因为他的触碰而僵硬,脸上却必须维持着温顺的笑容。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尤其是来自几位明显对傅屿深有意的名媛。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一切,将注意力集中在老夫人身上。
只有面对老夫人那温和慈爱的目光时,她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才能得到一丝短暂的喘息。
家宴接近尾声。
侍者撤下餐盘,奉上精致的茶点和香茗。
傅老夫人似乎有些疲惫,轻轻咳了两声。
傅屿深立刻微微蹙眉,递上一杯温水:“奶奶,您该休息了。”
“不急,不急。”
老夫人摆摆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目光扫过傅屿深和林星晚,最后落在周特助身上。
周特助不知何时己经回到了老夫人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镶嵌着螺钿的紫檀木盒。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个盒子吸引。
“今天是个好日子。”
老夫人接过木盒,轻轻抚摸着上面精细的花纹,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趁着大家都在,我老太婆,也宣布一件事。”
她缓缓打开木盒。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几张折叠整齐的、泛着岁月痕迹的纸张。
“这是我的遗嘱。”
老夫人平静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宴会厅内激起了轩然***!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连傅屿深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都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错愕的震惊!
他猛地看向老夫人,眼神锐利如刀!
林星晚也惊呆了。
遗嘱?
在这种场合宣布?
老夫人似乎没看到众人的反应,她将其中一张纸抽出,展开,目光慈爱地看向林星晚,又带着深意看了一眼傅屿深。
“我名下,傅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老夫人清晰而缓慢地念道,“以及我个人收藏的所有珠宝首饰、位于瑞士的一座庄园…”她每念出一项,都引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傅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足以撼动整个南城的财富格局!
更别提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和海外庄园!
“在我百年之后,”老夫人停顿了一下,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傅屿深和林星晚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布:“**全部由我的孙媳妇——林星晚,个人继承。
**轰——!”
整个宴会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瞬间死寂!
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巨大的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无数道利箭,瞬间聚焦在林星晚身上!
震惊!
难以置信!
嫉妒!
探究!
各种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林星晚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百分之五的傅氏股份?
所有珠宝和庄园?
给她?
为什么?!
她只是一个签了契约的“假妻子”啊!
老夫人知道吗?
她疯了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傅屿深。
傅屿深的脸色,在老夫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不解、甚至…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老夫人!
“奶奶!”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几乎失控的惊怒,“您…咳咳咳…”老夫人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了傅屿深的话。
她用手帕捂住嘴,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
“奶奶!”
林星晚和傅屿深同时惊呼,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慢慢放下手帕,那雪白的丝帕一角,赫然沾染着一抹刺目的、令人心悸的暗红!
血迹!
傅屿深瞳孔骤缩!
所有的惊怒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看向老夫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深切的担忧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老夫人却仿佛没看到那血迹,也没看到傅屿深眼中的惊涛骇浪。
她只是紧紧握着林星晚冰凉的手,那双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眼睛,深深地看进林星晚因为巨大震惊而一片空茫的眼底,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低语道:“孩子…拿着…这是奶奶…给你的…底气…好好…活下去…”说完,老夫人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气息微弱。
宴会厅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尚未散去的、遗嘱带来的巨大震撼和血腥味的余韵。
林星晚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仿佛握着千斤重担,又仿佛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她看着老夫人苍白虚弱的脸,看着傅屿深那冰冷如霜、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凝聚的侧脸,看着周围那些惊疑不定、如同饿狼般盯着她的目光…金笼的枷锁,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沉重而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