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绿的是千年苔,赤红的是血藤根,还有几片紫得发黑的叶子在水面打转——云岫认得,那是能让野猪发疯的“迷魂草”。
他脱了外衣坐进去,刚没到胸口的药液就跟活过来似的,瞬间炸开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是有成百上千根细针在扎皮肤。
紧接着,麻痒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顺着血管爬遍全身,首挠得人想在地上打滚。
“嘶——”云岫倒吸一口凉气,咬着牙开始背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错了。”
旁边石桌上,云山拎着个陶酒壶,抿了一口后慢悠悠地开口:“是‘万炁本根’,不是‘万气’,少了西点底,灵气都被你念跑了。”
云岫瞪了他一眼,手在水里胡乱划了两下。
这一划,倒让他瞧见了自己的手背——昨天在后山抓山鸡时被毒荆棘划了道口子,当时红肿得跟个馒头似的,此刻泡在药液里,那道深可见肉的伤口竟在慢慢收缩,边缘泛出健康的粉色,连带着周围的红肿都消了大半。
“嘿,这玩意儿还真管用。”
他嘀咕着,指尖碰了碰结痂的地方,硬邦邦的痂片应手而落,露出底下嫩生生的新皮。
“那是自然。”
云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当你师傅我这些年在山里瞎转悠呢?
这池子里的草药,少的泡了三年,多的泡了十年,调和了五行灵气,专治你这种灵根杂乱的毛病。”
他顿了顿,又灌了口酒,“再说了,泡得多了,以后哪怕被毒蛇咬了,也能多撑半个时辰等为师救你。”
云岫撇撇嘴:“说得好像你会准时救我似的……上次我被马蜂蛰成猪头,你还拿着符纸在旁边画‘纪念符’呢。”
“那是让你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
云山振振有词,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昨天教你的《基础符箓入门》,背得怎么样了?”
“早背熟了!”
云岫梗着脖子,“不就是‘引气入符,意随笔走’那套嘛。”
“哦?”
云山挑眉,“那我问你,画‘清心符’该用什么墨?”
“松烟墨掺晨露……不对,是松烟墨掺无根水!”
云岫差点被带沟里,赶紧改口。
师傅又开始故意念错了。
他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忍不住抱怨:“师傅,你能不能正经点?
还有啊,都怪你给我起的破名字,上次李木匠家小子喊我‘云秀姑娘’,我一拳把他打哭了,结果他娘追了我半条街!”
“啧,戾气太重。”
云山摇头晃脑,“‘云岫’多好,既有山的沉稳,又有云的灵动。
那些凡夫俗子懂什么?
叫‘云秀’说明你看着俊朗,招姑娘喜欢,是好事!”
“好个屁!”
云岫被说得火冒三丈,偏偏这药液里的麻痒感又翻了上来,他猛地一拍水面,溅起的药汁差点洒到云山的酒壶里,“我不干了!
再泡下去我非得疯了不可!
我去画符!
就算画成鬼画符,也比在这儿遭罪强!”
说着,他也不管浑身湿漉漉的,噌地从木桶里跳了出来,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映出少年倔强又带着点狼狈的影子。
云山看着他气冲冲往柴房(兼云岫的卧室)跑的背影,没再喊住他,只是捻着胡子,望着木桶里渐渐平息的药汁,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