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算出来了!
脑袋上那土咋回事?
跟人打架了?”
王秀兰伸手就往她后脑勺摸,“我让你去给你爸送水,你倒好,在苞米地里扎了半个钟头,地里藏金元宝了?”
“妈,哪能啊。”
苏一嬉皮笑脸地躲了躲,把裤兜里的辣条往深处塞了塞,“这不瞅着咱家苞米长得好,多瞅了两眼嘛。
我爸呢?”
“在那边歇着呢,跟你张大爷唠嗑。”
王秀兰剜她一眼,“赶紧回家,饭都快凉了,酸菜白肉锅,你爸特意让我多搁了点五花肉。”
一提酸菜白肉锅,苏一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上辈子在城里吃的酸菜都是真空包装的,哪有家里腌的酸脆?
她吸溜着口水往家走,心里却在盘算那包辣条——这玩意儿在90年代末的农村,简首是硬通货。
老苏家是典型的东北农家院,三间砖瓦房,院子里堆着柴火垛,墙角拴着只芦花鸡,正低头啄米。
苏一刚进院,就见她爸苏建国蹲在门槛上抽旱烟,旁边还坐着邻居张大爷,俩人正唠得热火朝天。
“……厂子那事儿,听说了没?
又裁了一批,你说这好好的铁饭碗,说砸就砸。”
张大爷嘬着牙花子,声音透着股焦虑。
苏建国闷头抽了口烟,烟袋锅子“吧嗒”响了一声:“没法子,大形势这样。
咱老百姓能咋办?
扛着呗。”
苏一心里咯噔一下。
98年,正是东北国企下岗潮最厉害的时候,她爸所在的农机厂也岌岌可危,上辈子就是第二年下的岗,家里日子一下就紧巴了。
“爸,张大爷。”
她走过去,把手里的空水壶递过去,“水喝完了?
我再给你们烧点。”
“不用不用,这就回去了。”
张大爷站起身,拍了拍苏建国的肩膀,“老哥,别愁,天无绝人之路。”
说完又看了苏一一眼,“这丫头,出落得越来越俊了,就是性子野了点,以后找婆家可得收着点。”
苏一咧嘴一笑:“张大爷,我这叫能干!
谁家娶了我,那是烧高香了!”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
王秀兰端着菜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笑着骂了一句,“快进屋吃饭!”
饭桌上,酸菜白肉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五花肉的香气混着酸菜的酸香,勾得人食欲大开。
苏一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就着玉米面饼子,吃得那叫一个香。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王秀兰给她夹了块肉,“下午跟我去趟集市,把家里那点鸡蛋卖了,换点酱油和盐回来。”
“哎。”
苏一应着,眼睛一转,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从裤兜里掏出那包辣条,往桌上一放,“妈,爸,你们看这是啥?”
王秀兰和苏建国都愣了。
那包装袋红红绿绿的,印着俩小人亲嘴,看着就洋气。
“这啥玩意儿?
糖?”
王建国拿起辣条,翻来覆去地看,“哪来的?”
“就……就刚才在苞米地里捡的。”
苏一编了个瞎话,“瞅着像城里孩子吃的零食,我没敢拆。”
“捡的?”
王秀兰皱起眉头,“咱这穷乡僻壤的,哪能捡着这东西?
别是哪个过路的掉的吧?”
“管他谁掉的,先尝尝!”
苏一早就馋了,撕开口子就拿出一片,递到她妈嘴边,“妈,你尝尝,可好吃了。”
王秀兰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辣中带甜的味道在嘴里炸开,让她眼睛一亮:“哎?
这玩意儿,还挺得劲儿!”
苏建国也拿了一片,嚼了嚼,点点头:“是不赖。
城里孩子就吃这个?”
“可不是嘛。”
苏一趁机说,“爸,妈,你们想啊,这玩意儿在城里肯定不贵,但在咱这儿,是不是稀罕物?
要是能弄点这东西去集市上卖,肯定能赚点钱。”
王秀兰眼睛一瞪:“你想啥呢?
这是捡的,哪有那么多给你卖?
再说了,咱可不能干那投机倒把的事儿!”
“妈,我不是那意思。”
苏一赶紧解释,“我是说,要是有路子弄着这东西,是不是能试试?
你看我爸厂子那情况,咱得多找条出路啊。”
提到厂子,苏建国的脸色沉了沉,他放下辣条,叹了口气:“你一个姑娘家,操这些心干啥?
有爸在呢。”
“爸,我不小了!”
苏一急了,“我就想让咱家日子过好点!
这辣条,要是能卖五毛钱一包,咱进一百包,就能赚五十块!
够咱家半个月生活费了!”
五毛钱一包?
王秀兰和苏建国都惊了。
这一小包破零食,能值这么多?
苏一看着爸妈惊讶的表情,心里有了底。
她知道,光靠捡肯定不行,但她有那“窟窿眼儿”啊!
“爸,妈,你们信我不?”
苏一看着他们,眼神亮得惊人,“给我几天时间,我肯定能弄来这玩意儿,咱先去集市试试水,行不?”
王秀兰和苏建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但看着女儿那股子认真劲儿,又想起家里的难处,苏建国终于点了点头:“行,你试试。
但记住,咱可不能干犯法的事儿!”
“放心吧爸!”
苏一乐了,夹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第一步,成了!
吃完饭,苏一借口去喂鸡,溜到院子角落,心里默念着那苞米地的“窟窿眼儿”。
她得再去看看,那裂缝到底还能不能弄出别的东西来。
要是能弄来两箱辣条,那集市上肯定能卖疯!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苏一哼着上辈子的流行歌,脚步轻快地往苞米地走去。
她知道,从今天起,老苏家的日子,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