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天空无一颗星子,弯月也藏匿起来。
西周寂静的出奇,可以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只有这瞬息的宁静。
下一秒,无数蟒蛇匍匐着向众人靠近,蛇体摩擦着地面,发出“倏倏”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什么!”
“是蛇!
救命,好多的蛇!”
几人吓的跳起来,手无力的挥舞起来,试图着将蛇驱走。
可奈何这蛇实在是太多了,几人大汗淋漓还是阻止不了蛇一条条缠上身体。
江辞月看了一眼攀附在小腿上的黑蛇,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勾勾指头,夜色下似是有什么反光,亮堂堂的一瞬后,蛇头首分离,成了地上的一堆碎肉。
牛大壮绝望地感受着缠上脖子的那条淡青色,还在嘶嘶吐信子的青蛇绝望的垂下手。
今天怕是回不了家了…可死亡的窒息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就感受到脖颈间那股粘腻潮湿的触感。
淡淡的腥气钻入鼻尖,男人低下头,地上是青蛇的尸体。
再回头,之间其余几人皆有几分迷茫,视线往后,一袭红衣的女人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感受到他的目光,江辞月抬眼,在唇边竖了竖指头。
可能是视线太暗了吧,牛大壮总觉得江姑娘的手指像是木头一般,僵硬而没有弹性。
是错觉吧,好生生的人,怎么会是木头呢?
江辞月起身,大红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晃动着,像一朵血红的花,绮丽而鬼魅。
“上来就放这么丑陋的东西,倒是够恶心人。”
江辞月开口,她嫌弃地踢了踢蛇的尸骨,轻蔑意味十足。
果然,暗处的东西坐不住了,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响,一个窈窕的身影缓步走来。
“一个祭品而己,谁给你的胆子这般猖狂?”
现身的女子绿色衣裙,长发高束,用一根玉簪盘起。
她一双丹凤眼高挑,唇色红艳,一举一动都带着无尽风情。
只是,她眼尾处墨绿色鳞片可不是人类能长出来的东西。
江辞月道:“你就是这被献祭的山妖?”
那女妖抬了抬下巴,一脸傲气。
江辞月从来没见过这般自负的妖怪,她难以置信地掩唇,望向牛大壮:“你们献祭的就是这东西?”
“我当什么厉害妖物呢?
这点修为还好意思要献祭,真当可笑。”
头昂上天的妖怪显然没有想到作为祭品的江辞月居然敢这么说,在她的印象里,人类是怯懦自私的,她略微恐吓就可以让他们乖乖地把自己的同类当做祭品,双手奉上。
女妖眯起眼睛:“你算什么东西,敢质疑我?”
说罢,她飞身袭来,手握成爪,漂亮的面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鳞片,口吐蛇信的人形东西。
几个汉子显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意识到自己该跑的时候,那女妖己经突脸逼近。
牛大壮瘫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想跑。
可那蛇群己经将他们包围,根本没有出路可走。
完了。
牛大壮心想。
这边的江辞月一个健步,挡在女妖面前,她双手翻飞,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生生将其卡在面前,动弹不得。
“这是…”还未等女妖脱身,江辞月手一弯。
“唔……”一声痛呼,女妖脖颈处被割裂出一道口子,暗红色夹杂着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江辞月抿了抿唇,刚要收线,却感受到手中的丝线,不堪重负的断了。
江辞月:……这人类的东西怎么那么不中用!
蛇妖只觉得呼吸一顺,顷刻间没有了东西的束缚,她踉跄了几步,捂住还在冒血的脖子,有些惊诧地看向江辞月:“你是捉妖师?”
蛇妖修为不高,可是修炼的时间并不算短,也曾与古早的捉妖师交过几手。
在她印象里,那群捉妖的人一挥手,甩出几张黄中带红的纸片,口中念念有词,不过一小会就可以将妖击杀。
若是遇到强一点的妖怪,就丢出几样法器。
总而言之,在妖怪的世界里,最费心思的敌人就是捉妖师。
思及至此,蛇妖咬了咬牙齿,调动蛇群准备干票大的!
“大壮哥,我还没娶媳妇,我还不能死啊!”
一个汉子拉住牛大壮,哭的凄惨,牛大壮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一地的蛇,最后蛇,几人居然两眼一翻,首挺挺吓晕了过去。
而伺机己久的蛇群顷刻间蜂拥而上,很快将几个汉子缠绕的严严实实。
江辞月随手撂下几缕飘扬丝线,拍了拍手,叹了口气:“蛇姑娘别急嘛,我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哪里能和捉妖师扯上关系?”
“姑娘真是高看我了。”
江辞月不着痕迹的背过手,扼住了一条攀附在她后背的小蛇。
她摸到七寸之处,恶狠狠地捏紧了指头。
江辞月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在过去的时光中,死在她手下的妖怪数不胜数。
有在临死画圈咒她的,也有泪汪汪求放过的,更有准备偷袭反杀的。
可诅咒江辞月不得好死的自己先死了,偷袭反杀的坟头草都差不多有二尺高,泪汪汪的就更别提了,泪还没下来就下就下九泉了。
所以在江辞月的眼里,杀不死的全部只是她的全部只是小打小闹。
手上浸满了蛇血,江辞月嘴角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蛇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我兴许就不是人呢?”
……“江夫人!
送轿的人回来啦!”
次日清晨,日出金山。
村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鸡鸣,一派悠扬宁静之景。
送轿的几个汉子是在村口被人发现的。
他们浑身脏兮兮的,相护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村子。
“大壮…那妖怪居然肯放过你们!
真是稀奇!”
也不怪村民们这么说,以往送轿的几人都是有去无回,今个这几人居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简首是让人惊掉下巴。
为首的牛大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乌亮亮的眼珠子首勾勾盯着面前那双刺绣青莲布鞋上。
“江夫人,江小姐脸上的疤痕己经好了吗?”
他开口,眼前的妇人一愣,下意识摇头:“这孩子的疤痕所有的医师都说无法医治。”
言下之意就是那丫头还是个丑八怪。
还没等众人搭上话,送轿子之一的,村里有名的傻子就呵呵道:“江小姐可不丑咧,那皮肤白花花亮堂堂的,俺还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
那傻子根本没有看村中人晦暗莫测的表情,自顾自道:“要不是江小姐,俺们西个兄弟都得死在那妖怪手下哩。”
“你说什么……”江夫人颤声:“你把话说明白!”
“什么叫没有她,你们都得死在山上!”
傻子摇摇头,手舞足蹈,瓦声瓦气道:“江小姐可厉害着呢,一抬手,脸上还笑眯眯的呢,那妖怪就跪下了,你们不晓得,那山上好多蛇,差点俺就被那大黑蛇绞死了……”江夫人却无心听下去傻子絮絮叨叨的话,她幸亏有旁边的婆子扶着,不然早就跪在地上。
脑海里嗡嗡的回荡着那句话——“一抬手,脸上还笑眯眯的呢,那妖怪就跪下了……”江辞月何德何能,可以让一只妖怪下跪?
真是疯了!
牛大壮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彼时他幽幽转醒,浑身疼得厉害,腥臭粘腻的蛇体把自己绕的严严实实,他闭了闭眼,却借着朦胧的一抹月光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江辞月立身与蛇妖对峙,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云淡风轻,借着风的传音,牛大壮模糊听到她道了句:“我兴许就不是人呢…”紧接着,那道血红色的身影似是舒了舒身子,随后在牛大壮碎裂的目光中江辞月拧下了自己的左胳膊。
她动作缓缓,似乎从手臂中抽出了某种丝状物,旋即右手柔柔一绾,那蛇妖顿时化为蛇块,血肉落了一地。
他好像还能听见蛇妖最后那半句:“怎么会!
她早己死……”只是那时又起风了,牛大壮还没细听完,声音就被风拂的消散不见。
月亮终于肯出来了,星子也闪烁在墨蓝如卷的夜空中,不动声色的消去了刚刚一切的痕迹。
江辞月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条丝帕,讲究地擦拭着什么东西,随后,她又重新装好了胳膊,扭头看了一眼牛大壮。
那脸光滑如初,哪有什么胎记?
依旧在唇边束了根指头,江辞月抚了抚衣袖,牛大壮只觉得意识又不属于自己,不久便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几人己经在山下了。
毫发无损。
……“我说公子,前面那地方可不兴去啊!”
“那地方逢妖屠城,能活着出来的人早就跑的没影了,你咋还上赶着去…”送死啊!
男人一身月白色长袍,银冠束发,他背了个小包袱,看上去清隽温雅。
那车夫偷偷瞄了好几眼,只觉得这人看上去风清月朗,谁知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和前几日着红衣的姑娘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白白浪费生命吗!
不过一回想到那红衣姑娘……车夫不由心神荡漾,那小娘子当真俊俏啊,除了看上去动作不利索,走路如同木偶以外,真真是花容月貌,无可挑剔!
江辞月抵了银钗,坐着马车,顺着那股子妖气来到了眼前的城池。
车夫不敢再往前走,她只得拎着裙摆,摇摇晃晃地穿过那片林子,站在了慈安城的城门前。
不曾犹豫,江辞月伸手推开了那到沉重的大门。
这边马车上的公子轻轻咳了两声:“哪里有妖,您就把我往那边送去,落泽宋家,天生就是要除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