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饿了
衬衫胸口的位置,似乎用别针别着一个蓝色的小蝴蝶结。
整体样式看起来有点像……学生校服?
衣服摸上去还算完整,没有明显的污渍。
诗音用力把假人挪开一点,拿起这套衣服在身上比划时,感觉……似乎没那么大的离谱了。
虽然穿上去肯定还是松垮垮的,但至少不是完全像套了个布袋。
她费力地、动作僵硬地开始脱下湿透冰冷的旧衣服。
身体的关节活动起来非常滞涩,仿佛生了锈的玩偶。
换上那套蓝白配色的衣服过程也很笨拙,纽扣扣得歪歪扭扭。
松垮的衬衫下摆被随意塞进了同样松松垮垮的裙子里。
深蓝色的裙子挂在腰上,毫无形状地垂着。
胸口那个小小的蓝色蝴蝶结倒是歪斜地别在原位。
宽大的外套松松地挂在单薄的肩膀上,袖子几乎将她的手完全盖住。
她低头看了看,模糊的思绪里飘过一丝‘唔……样子……还行?
’的模糊感觉。
至于合身不合身,诗音现在没力气去计较,也没法仔细思考这奇怪缩小的身体。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块,但至少,衣服是干的,不再湿冷地贴着皮肤了。
她轻轻晃了晃僵硬的脖子,胸部依旧平平无奇,和以前一样。
无视了被袖子盖住的手掌,拖着双腿,继续慢慢地,向城市更深处挪去。
衣服总归是比湿的好。
换上了干衣服,摆脱了湿冷的束缚。
那种刺骨的难受稍微缓解了一些,但身体内部的沉重感并没有消失。
她拖着双腿,沿着布满灰尘和碎石的街道缓慢地向前移动。
破碎的窗户、翻倒的车辆、散落一地无法辨认的杂物构成了这座寂静城市的背景。
走了一会儿。
一种强烈的感觉从空荡荡的胃里升腾起来,烧灼着她的意识。
饿。
非常饿。
这渴望压倒性地挤占了迟缓的思绪。
她必须找到吃的。
她抬起头,眼珠缓慢地转动,费力地扫视着街道。
街道上并非完全空无一人。
一些身影在她前方不远处晃晃悠悠地移动着。
他们的动作很慢,很僵硬,像被无形的线扯动的木偶。
饥饿感暂时驱散了那种对一切异常的漠然。
看到其他人,一丝微弱的希望浮起。
也许……可以问他们要吃的?
或者问问哪里有吃的?
这个念头让她积蓄了一点力气。
她努力加快了一点脚步,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人走去。
那个人背对着她,身体轻微地左右摇晃。
诗音走到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厚厚的东西堵住,发出声音变得异常困难。
她努力想开口,却只能吐出几个破碎、含混的音节。
“嗬…嗬…嗬……”(有…有吃的吗?
)声音微弱而古怪,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然而,前面的人毫无反应,依旧在原地摇晃。
诗音有些困惑,又挪动沉重的脚步,稍微靠近了一点,几乎到了那人身侧。
她再次尝试。
“嗬…嗬嗬!”
(你好?
给…给我点吃的?
)诗音侧身过去,这才看清那张脸。
皮肤是一种斑驳的青灰色,干瘪地贴在颅骨上。
脸颊部分像腐烂的水果一样溃烂下陷,露出暗红色的筋肉。
眼眶空洞,眼珠浑浊,没有一丝神采,就像两粒嵌在污泥里的玻璃珠。
牙齿歪斜、发黑,嘴唇早己不见踪影。
诗音迟钝的神经像被冰锥刺了一下,一种生理上的厌恶让她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
但饥饿感随即压倒了这微弱的不适感。
她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这个人会变成这样,更没有意识到危险。
在她凝固迟缓的思维里,所有的信息都简化成了。
这人不理她,而且看起来……很不好吃?
或者,没有食物?
那人用那双空洞的眼珠盯了她两秒,然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声,又极其缓慢地转回头,继续他的原地摇晃。
对其他方向传来的轻微声响似乎更感兴趣。
诗音又尝试着靠近另一个摇晃的身影,同样发出无意义的“嗬”声。
同样得到的是漠然或者几声沙哑的“嗬”声作为回应。
没有人理会她,更没有人给她食物。
接连的碰壁,持续的饥饿,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巨大的疲惫感和沉重的身体彻底拖垮了她。
她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无助的“嗬……嗬……”(饿……累……)。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噗通”一声,无力地瘫坐在了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她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就那样蜷缩着,松松垮垮的蓝白外套和过大的裙子堆叠在身上。
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和全身僵硬的沉重感占据了全部的意识,眼前灰败的世界开始阵阵发黑。
她真的……一点也走不动了。
诗音蜷缩在地,沉重的身体像生了根,只剩下胃里不断翻搅的强烈饥饿感啃噬着她微弱的意识。
周遭摇晃的身影、破败的街道都被饥饿淹没,模糊成灰暗的背景噪音。
突然——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尖锐物穿透某种黏韧物体的声响在她左前方不远处响起。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饥饿占据了一切。
“喂!
妳怎么了!
没事吧!”
一道带着急切情绪的声音骤然穿透她迟钝的听觉。
那声音里有关切,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诗音极其吃力地、动作僵硬地把头慢慢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他个子挺高,大概有一米七几的样子,身形看起来结实,不像街边那些摇晃的人。
他身上穿着有些磨损但利落的深色户外装,背上背着背包。
手里还握着一把结构紧凑的折叠弩,弩弦还在微微颤动。
他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当诗音那张苍白到近乎发青、毫无血色的脸完全转过来,被对方清晰地看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