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花穿庭开口道:“昔日门中内乱,有一批弟子出走,人数虽不多,但内门剑法却也因如此传了出去。
不过旁人学了,只得招式,不知心法,也无甚大碍。
况且我天山派本也是以传健身强筋之法,助人抗寒抵兽开山,家师与诸位长老思之也不算违了祖训,便任其去了。”
韩低松点头道:“天山派义举无私,无愧为正道中流砥柱。”
花穿庭与众人逐渐熟络起来,这下说话终于连续起来,道:“多谢韩总镖头。”
江湖中受人当面赞誉,本该道几声“岂敢岂敢”,但韩低松此言乃称其师门,于是应承下来。
花穿庭便接着道:“这‘梅花三蕊’一招,主刺‘神庭’、‘京门’、‘太乙’三穴,要旨为虚实相生,三剑本都为虚,但心念一动,随即转虚为实。
练的快了,便唤作‘两花三蕊’,顷刻间刺出六剑,后三剑却是‘回马剑’,将三穴次序颠倒过来。
这招若是家师来使,一呼一吸间可刺出九剑。”
韩低松见其将门中武功精要一尽相告,颇为惊异,韩宁听的眼睛都首了,咋舌道:“好厉害的功夫。”
剑夜声点头道:“‘傲霜飞剑’梅师叔的功夫,岂是这贼子能相提并论的?
只说那使剑蒙面人出剑攻来,那人却似是呆了,一动不动。
蒙面人自然大喜,打定主意三招为实,先将那人废了。
结果那人等其招式老了,不紧不慢侧身一斜,用右半边身子只一顶,不快不慢击在蒙面人‘曲池’穴上。
说来容易,却实在电光火石间,蒙面人骤然吃痛,那人便右手做剑诀封了蒙面人‘辄筋’大穴,左手抓住蒙面人腕处下拉,左膝借力一顶。
蒙面人哪里受的住,剑便脱了手。
那人便一掌将点了穴位的拍飞,飞身接住那口长剑。”
几人听得如痴如醉,也忘了喝彩。
剑夜声接着讲:“众杀手一看这手功夫,吓得都傻了,成望关也差不多,目瞪口呆望着那人。
那人却又对领头蒙面人道:‘现下可以照办了么?
’领头的吞了吞口水,缓了一口气道:‘足下武功惊世骇俗,但我等也不可背信弃主。
愿只在下一人领教足下高招,若不能敌,愿从足下所言。
’”韩宁道:“这家伙还有几分骨气。
见了这一手功夫,还敢挑战。”
韩低松待要说什么,剑夜声笑道:“韩兄弟不知,他这话说的确实漂亮,却更加精明。
他要是就这么算了,真照那人说的办,就是官府不砍了他,白依山能放过他么?
他此番出手,先试试对手武功究竟几何。
他说了这番话,对方即使胜他,又怎么好出重手?
若功夫实在高,自己最好再挂些彩,白依山也不好追究。
若是能敌上一敌,便群起而攻之,岂不更好?”
韩宁吐了吐舌头道:“原来如此。
此间心思,当真吓人。”
韩低松沉声道:“江湖中,侠义豪情的朋友固然有,但也不乏***小人。
行走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也不可无。”
剑夜声点头道:“韩世伯说的是。
那人却点头应了。
那领头蒙面人便摆开架势,踏步寻机。
其实这人当时便被成望关认了出来。
要说兵刃双刀并不少见,但那人下意识走的步法却暴露了他。”
韩低松失声道:“三关步?”
剑夜声道:“正是三关步。”
韩低松自顾自点头道:“我想也是三关步。
可惜,可惜。”
韩宁不知所言,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甚么三关步?”
韩低松笑道:“你年纪还小,许多武林旧故不省得。
夜声,你就说给他听下吧。”
剑夜声“是”一声道:“韩兄弟知道北宋名将杨业杨老太公么?”
韩宁道:“自然。
杨老太公投宋破辽于雁门,谁人不知?
昔读前人诗文有 ‘陵碑千古斜阳里,一度人看一度哀’,正是咏怀之诗。”
剑夜声点头道:“正是。
而这三关步,乃杨老太公战死后其子杨廷昭所创,步踏恒岭走脉,虎虎生风,接力借力,极为精妙。
此步本杨廷昭用以训练军士,但欲练成,谈何容易!
于是后被简化数次,再后传入江湖,数代演化,现在倒成了初练轻功的必习之目,唤作‘跨山功’便是。”
韩宁惊道:“竟然如此!
原来我也练过。”
剑夜声道:“不错。
但这‘跨山功’虽是‘三关步’演化得来,却是去之颇远。
而真正的‘三关步’秘籍,早不知何去。
但正是河套匪乱之时,一对雁门杨姓姊弟来投老寨主,却会这三关步。
后来其中姊姊嫁给老寨主,便是成望关之母,‘梨雨枪’杨旦辞;这弟弟自然成了老寨主的小舅子,也成了后来的十八寨二把手,便是‘箭羽枪缨’杨成节。
而杨成节年纪轻轻便亡故了,只留下来一个十岁的小儿子杨堂明,二把手的位置便交给了他的徒弟。
这徒弟不是别人,正是白依山。”
韩宁失声道:“原来如此!
但这白依山恶事做尽,为人下作,‘箭羽枪缨’怎么会收这样的徒弟?
老寨主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当二把手呢?”
花穿庭开口道:“王莽恭谦未篡时。”
剑夜声附和道:“正是如此。
这白依山在老寨主在世时为人宽厚,待人谦卑,又对吩咐的事尽心竭力,再加上杨成节的缘故,深讨老寨主欢心。
不然以他后来的德行,怎么会有过‘春风玉剑’的名号?”
韩宁叹了一口气:“这人心机深沉到这个地步,岂不累的很?”
剑夜声冷笑几声道:“这种家伙甚么事做不出来?
老寨主和杨夫人过世后,这三关步在全寨便只有三个人会,正是成望关,白依山,和后来练成的杨堂明。”
韩宁道:“原来那领头蒙面人却是杨堂明。
只是成、杨岂非姑表兄弟?
如此同室操戈,又是何必。”
剑夜声道:“这便是白依山的本事了。
杨堂明幼年丧父,可以说是白依山带大的,当然对他死心塌地。
这杨家以枪法闻名,这次杨堂明却提了双刀前来,成望关之前不曾注意,便未认出。
但这三关步一出,哪还有其他?
真个是又惊又怒。
成望关便骂道:‘堂明,你疯了么?
我好歹也是你的表哥,你非要跟着白依山那畜生?
’哪知杨堂明也算是练成了白依山的脸皮和性子,理也不理,专心对阵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