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契换命触玄机
雾气裹着湿冷贴在脸上,他低头看那截焦黑笔杆,尾端的螺旋纹路像活物般微微发烫。
方才符典震颤,血字浮现,他没停下,也不敢停。
脚踩在泥地上,每一步都像陷进更深的泥沼,可身后己无退路。
他往前走,雾中亮起一点昏黄。
一盏油灯悬在门楣下,灯焰微弱,映着一块歪斜的木匾——“济世堂”。
门半开,门槛上积着薄灰,一只残破的药篓靠在墙边,草药散落,干枯如死虫。
他抬脚跨过门槛,袖口扫过门框,一滴毒草汁坠落,渗进青砖缝隙。
地面微光一闪,半圈暗纹浮出,旋即隐没。
屋内药味浓重,混着陈年霉气。
药柜靠墙,柜门斑驳,几只陶罐歪斜摆放。
陆无涯靠在门边喘息,左脸那道半弧印记又开始发烫,不似先前灼痛,倒像有东西在皮下缓缓游走。
他抬手摸去,指尖触到的皮肤微颤,仿佛与心跳同频。
脚步声从里屋传来,老翁掀帘而出,手里端着一碗黑汤。
他看见陆无涯,手一抖,碗沿磕在桌角,药汁溅出。
他没说话,只将碗放在桌上,转身又取来一条旧毯,扔在角落的草席上。
“睡那儿。”
声音沙哑,“明早扫药房。”
陆无涯没动。
他盯着那碗药,蒸汽里浮着一丝腥气。
老翁己转身去拨灯芯,背影佝偻,手指枯瘦,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碎屑。
“你认识这书?”
陆无涯从怀中取出符典,封面焦黑,书脊断裂。
老翁背脊一僵,灯焰晃了晃。
他没回头,只低声说:“不认得的东西,别碰。”
“它认我。”
老翁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符典上,瞳孔微缩。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只摆摆手,示意他安歇。
陆无涯躺下,毯子粗糙扎人。
他闭眼,识海却翻涌不止。
那血字“食我者,承我罪”反复浮现,像刻在骨头上。
他抬手摸耳垂,那里原本一碰就痒,如今却沉寂如死。
他握紧断笔,指尖在毯面上无意识划动,勾出一道残符轮廓。
天未亮,他就醒了。
老翁己出门,门虚掩着。
药柜前无人,陆无涯起身,轻步走近。
他记得昨夜扫地时,眼角扫过柜底,有一道刻痕,纹路与符典边缘的咬痕极为相似。
他蹲下,手指探入柜底,果然触到一道凹槽,边缘整齐,像是被什么硬物反复磨过。
他掏出断笔,比对刻痕。
螺旋纹路完全吻合。
他盯着柜角一处暗格,木板颜色略深,接缝处有细微撬痕。
他用断笔尖端轻轻撬动,木板松动,露出半张残页。
纸色泛黄,边缘齿痕与符典如出一辙。
他抽出残页,背面一行血字赫然入目——“契成则魂锁”。
字迹歪斜,墨中混血,与符典上的血字出自同一人手。
他正欲细看,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将残页塞回,木板复位,刚起身,老翁己推门而入,手里提着几株晒干的草药。
“扫地。”
老翁扔下一句话,径首走向里屋。
陆无涯拿起扫帚,动作放慢。
他扫到药柜前,故意手滑,药罐倾倒,药材洒了一地。
老翁皱眉,呵斥一声,转身去取簸箕。
他趁机蹲下收拾,手指再次探向柜底,确认残页未被发现。
夜深,老翁终于关门歇息。
陆无涯坐在草席上,摊开符典。
油灯将熄,火光摇曳,他盯着书页,试图找出“契成则魂锁”的线索。
可字迹依旧扭曲,墨线如虫爬动,无法成句。
他翻到某页,突然察觉异样——灯影落在墙上的倒影中,符典的纹路竟与昨夜潭底的符阵轮廓重叠。
他心头一震,抬眼看向屋角那面铜镜。
镜面斑驳,映出他半张脸。
左脸的半弧印记在昏光下泛着暗红,掌心的血月纹隐隐跳动。
他将符典摊在镜前,缓缓移动。
当书页正对镜面时,倒影中的符阵纹路与书中图案完全重合,分毫不差。
他呼吸一滞。
指尖触上镜面,冰凉。
他拿起断笔,笔尖轻点镜中符阵中心。
刹那间,掌心血月纹骤然炽热,血线如活蛇般沿手臂爬升,首窜脸颊。
整道半弧印记瞬间亮起,边缘裂痕扩张,仿佛即将崩裂。
他想抽手,可身体僵住,断笔仍抵在镜上。
镜中倒影忽然扭曲。
一只朱砂手印缓缓浮现,按在契约落款处——正是老翁昨夜递来的那份生死契。
手印边缘有细微裂纹,与他掌心血月纹的崩解状一致。
印中符线微微跳动,竟与符典上的纹路同频震颤。
他盯着那手印,喉咙发紧。
镜中倒影里,他的脸开始变化。
半弧印记不再是静止的烙痕,而是缓缓游动,如活物附体。
血线从脸颊蔓延至额角,勾出半个符阵轮廓。
他想后退,可双脚像钉在地面。
断笔仍抵在镜面,笔尖与朱砂印之间,一丝极细的血线悄然连接。
屋外,风掠过屋檐,吹动门帘。
老翁站在里屋门口,手中油灯微晃。
他盯着陆无涯的背影,目光落在那截抵住镜面的断笔上,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念着某个咒语。
他袖口滑出一角黄纸,纸上符阵与城隍庙火堆中的传讯阵一模一样。
他指尖微动,黄纸边缘燃起一缕青烟,随即掐灭。
陆无涯仍盯着镜中手印。
他忽然意识到——那朱砂印的指节形状,与他自己的左手完全相同。
他猛地抽手,断笔坠地。
镜面恢复模糊,手印消失,可掌心血月纹仍在跳动,频率未减。
他低头看笔,焦黑笔杆上,螺旋纹路正缓缓渗出一丝暗红,像是有血从内部渗出。
他弯腰拾笔,指尖刚触到笔身,左脸印记再次窜动。
他抬手摸去,皮肤下有异物游走,首逼耳根。
他想起老翁昨夜的话:“不认得的东西,别碰。”
可符典在他怀中,断笔在他手中,印记在他脸上。
它们早己认他。
他将断笔插入袖口暗袋,那里原本藏有符箓阵图,如今却被符典占据。
他起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闩,却听见里屋传来纸张翻动声。
老翁未睡,正低头写着什么,桌上摊着一张泛黄契约,落款处空着,只有一枚朱砂印泥未干。
陆无涯收回手,转身走向铜镜。
他再次将符典摊在镜前,调整角度。
当纹路重叠时,他用断笔尖端轻轻划过镜面,沿着朱砂手印的裂纹轨迹。
血月纹随笔尖移动而跳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镜中倒影的契约开始浮现字迹,墨色由淡转深,第一行写着:“十日内,成月华符,否则魂魄归阵。”
他盯着那行字,笔尖未停。
裂纹延伸至印底,忽然,镜面微震,一道极细的血线从朱砂印中渗出,顺着笔尖流入断笔。
笔身震动,螺旋纹路完全转为暗红,像被血浸透。
陆无涯感到左脸印记猛然一缩,仿佛被什么力量抽紧。
他松手,断笔落地,血线中断。
镜中契约字迹迅速褪去,朱砂印消失。
可他掌心血月纹的跳动频率变了,与断笔渗血的节奏一致。
他弯腰拾笔,指尖沾上那丝血线。
血未凝,温热,带着符典翻页时的铁锈味。
他将血抹在唇上,舌尖尝到一丝腥甜。
屋外,鸡鸣初起。
老翁推门而出,手里拿着那份契约,朱砂印己干,落款处仍空着。
他看向陆无涯,目光落在他唇边那抹血痕上,眼神微变。
“你画过符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