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川跑去参加某个社团的联谊活动，喧嚣声隐隐从窗外传来，更衬得室内安静。
张寒枫站在窗边，望着远处渐渐沉入暮色的校园轮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他和纪霜小时候的一张合照，两人都穿着小学制服，笑得没心没肺，背后是开满蔷薇花的篱笆墙。
旧实验楼的怪异，看楼老人的闪烁其词，还有纪霜那种不顾一切的探究欲……这些都让他心底那丝不安逐渐放大。
尤其是，今天在楼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冰冷而陌生，却莫名勾起一点极其遥远模糊的印象。
“寒枫。”
贺言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贺言合上手中的书，看向他，“你从旧楼回来后就有点心不在焉。
不只是担心纪霜的好奇心那么简单。”
张寒枫转过身，靠在窗台上。
贺言的观察力总是这么犀利。
“说不上来，”他斟酌着词句，“那栋楼……还有那个老人，确实有问题。
但我总觉得，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什么……”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回照片上纪霜灿烂的笑脸。
记忆的闸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撬开了一条缝隙。
“贺言，”他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学的时候，学校后门那条巷子？”
贺言想了想：“记得。
很多流动摊贩，卫生条件堪忧，学校三令五申不让去那边买零食。”
“嗯。”
张寒枫的眼神飘向远处，陷入回忆，“那时候，我和纪霜家里管得严，零花钱不少，但也不让乱吃路边摊。
可小孩子嘛，越不让越好奇。”
记忆里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某个夏天的傍晚，放学后，他和纪霜偷偷溜到后巷。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混杂的气味，油炸的、烤制的、甜腻的，嘈杂而充满烟火气。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卖糖油果子的老爷爷，听说做得特别好吃。
就在他们挤过去的时候，张寒枫注意到了另一个摊位。
那是一个很简陋的摊位，甚至不能称之为摊位，只是一块铺在地上的旧塑料布，上面零零散摆着一些劣质的文具、橡皮筋、还有用透明袋子装着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杂粮煎饼。
守着摊子的是个小女孩，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小一点，瘦瘦小小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有些枯黄，扎得却整整齐齐。
她不像其他摊主那样吆喝，只是安静地坐在后面的小马扎上，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腿和脚，眼神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寂和戒备。
“看那个妹妹，”小纪霜拉了一下张寒枫的衣角，小声说，“她好像一个人。”
小张寒枫也注意到了。
别的摊主多少都有大人看着，只有她，孤零零一个。
有几个调皮的高年级男生经过，故意踢了一下她的塑料布，东西散落一地。
小女孩猛地站起来，像只被激怒的小兽，死死瞪着那几个男生，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却有种狠劲，让那几个男生讪讪地骂了几句就走开了。
她然后默默地、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捡回来，重新摆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一刻，小张寒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和纪霜的世界是明亮的、温暖的，有父母的呵护，有朋友的玩闹。
而这个女孩的世界，似乎只有脚下那一小块塑料布，和必须守护的、微不足道的“货物”。
“她好像……没爸爸妈妈管吗？”
小纪霜小声问，眼里充满了同情。
后来，他们从老爷爷那里买了两份糖油果子，吃得满嘴是油。
经过小女孩摊位时，纪霜犹豫了一下，把自己那份没动过的糖油果子，轻轻放在了她的塑料布上。
小女孩愣了一下，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困惑，然后是更深的戒备。
她没有说道谢，也没有碰那份食物，只是看着他们。
小张寒枫记得，自己当时也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包装漂亮的进口巧克力——那是他母亲塞给他的——放在了旁边。
小女孩的目光在巧克力和他们俩脸上来回移动，依旧沉默。
“给你吃。”
小纪霜鼓起勇气对她笑了笑，然后拉着张寒枫跑开了。
跑出很远，张寒枫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小女孩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塑料布上的东西，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后来，他们好像又见过她一两次，依旧是那个沉默孤单的样子。
再后来，那个摊位就不见了，他们也渐渐忘了这件事。
“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贺言问。
他并没有这段记忆，他小学时并不和張寒楓紀霜同校。
张寒枫从回忆中抽离，摇了摇头：“不知道。
可能就是今天那种……被排斥在外的、孤寂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他无法将那个沉默倔强的小女孩和眼前诡异的旧楼事件联系起来，但那瞬间的感觉重叠，却异常清晰。
“人的记忆和潜意识有时会因为当前情境的某些相似点而被触发。”
贺言分析道，“但通常具有随机性，未必有首接关联。”
“也许吧。”
张寒枫按下心中那点莫名的异样感。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纪霜发来的消息，语气依旧兴奋： ”寒枫！
我好像又找到一点关于那个‘特殊研究组’的线索了！
明天再去图书馆查证一下！
晚安！
“张寒枫看着消息，眉头微锁。
他回复：”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明天我陪你去图书馆。
“他放下手机，对贺言说：“看好纪霜。
我总觉得，她这么查下去，可能会惊动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那个红衣身影，旧楼的窥视感，行为古怪的老人，还有这段莫名浮现的童年记忆……碎片零星，却仿佛在冥冥中指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而此刻，在旧实验楼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一抹鲜红的裙摆，无声地掠过积满灰尘的地面。
穿着红裙的身影，正透过一道狭窄的缝隙，冷漠地注视着外面漆黑一片的校园。
她的手里，拿着的是一份泛黄的、残缺的档案复印件，上面的内容，赫然与纪霜正在追查的“特殊研究组”密切相关。
她的指尖，轻轻点着档案上一个模糊的姓名字段。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得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