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与异变平凡世界的压力锅城市的呼吸是恒定的低频嗡鸣,
混杂着键盘敲击、空调外机运转和远处街道永不间断的车流声。
我就浸泡在这片声音的海洋里,像一颗微不足道的水珠,随着浪潮起伏,努力不被蒸发。
我叫陆离,二十七岁,一名新媒体编辑。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点超脱,
但我的生活却现实得近乎刻板。
每天的生活是标准的两点一线:租住的旧小区公寓和位于***甲级写字楼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城市的繁华,但我的工位在靠里的角落,
只能看到对面大楼冰冷反光的玻璃幕墙。压力是无形的,却无处不在。
KPI、流量、转化率、竞品分析……这些词汇构成了我日常的骨架。
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和不断跳动的微信群消息,是抽打我不断向前的鞭子。加班是常态,
外卖是主食。朋友的聚会邀约渐渐被“在赶稿”、“有点累”推脱,久而久之,
也就没人再约了。父母在老家打来的电话,
内容也从“别太辛苦”慢慢变成了“早点找个对象”。生活像一根被不断拉紧的弦,
发出令人不安的嗡鸣。我时常感到一种莫名的疲惫,不是睡眠能缓解的那种,
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倦怠。***和功能性饮料成了续命的标配。有时深夜下班,
独自站在空旷的写字楼下等网约车,看着城市依旧璀璨却冰冷的灯火,
会生出一种奇怪的疏离感,仿佛这一切繁华都与我隔着一层毛玻璃,触手可及,
却又遥不可及。但我通常没时间细想这种情绪,因为第二天的工作还在等着。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滑行,直到那场高烧来袭。高烧来袭那是个周五,
连续熬了三个大夜跟进一个热点项目后,项目终于上线。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
像是断掉的琴弦。下班时就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干涩发紧。我以为是普通感冒,没太在意,
想着周末睡两天就好了。但这次不一样。夜里,高烧毫无预兆地猛烈爆发。
前一秒我还觉得只是有点冷,裹紧了被子,下一秒就好像被扔进了熔炉。
体温计的水银柱飙升到一个让我自己都吓一跳的数字。意识迅速变得模糊,
身体像是被拆散了重组,每一处关节都在尖叫酸疼,肌肉无力得连翻个身都困难。
梦境光怪陆离,支离破碎。我一会儿仿佛被困在燃烧的办公室里,
屏幕上的字迹都化作了扭曲的火焰;一会儿又像是在无尽的地下铁隧道里奔跑,
身后有沉闷的、无法形容的追逐声;有时又恍惚看见已故多年的外婆站在老家的巷口,
对我招手,我想靠近,她却瞬间消散成雾。汗水浸透了床单,又迅速变得冰凉,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偶尔有清醒的片刻,
只觉得口渴得像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挣扎着够到床头的水杯灌下去,水却仿佛直接蒸发,
无法缓解丝毫的燥热。手机在远处闪烁,有工作群的@消息,有朋友约周末吃饭的询问,
但我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这张床和翻腾不休的灼热地狱。
独自租房的最大不便在这种时候凸显无疑。没有家人及时递上温水毛巾,只能靠自己硬扛。
脑子里闪过叫救护车的念头,但甚至连拨打120的操作都显得无比艰难。
昏沉与清醒的间隙里,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孤独感攫住了我。
这场高烧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像一场酷刑。周一早上,它如同来时一样突然地退去了。
体温降到了低烧区间,虽然浑身依旧软得像棉花,头也隐隐作痛,
但那种可怕的灼热感消失了。我撑着虚软的身体,给自己煮了碗白粥,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人,感觉像是死过了一回。康复与初兆病去如抽丝。
请了两天病假,我勉强恢复了一些元气,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身体留下了一些小后遗症。耳朵里偶尔会响起细微的、高频的蝉鸣声,时有时无。看东西时,
偶尔会觉得视野边缘有些微不可察的扭曲,像是透过晃动的水波看世界,集中注意力去看时,
又恢复正常。对冷热的变化也似乎格外敏感,办公室里空调稍微开大一点,
我就觉得寒意刺骨。我把这些都归咎于大病初愈的身体虚弱,需要时间恢复。回到公司,
堆积的工作扑面而来,立刻又投入到焦头烂额的忙碌中。只是偶尔,在加班到深夜,
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会莫名觉得后背发毛,好像有人在暗处盯着我。回头望去,
只有一排排熄灭了屏幕的工位,安静地矗立在昏暗的光线里。
第一次清晰的“异样感”发生在地铁站。那是一个下班晚高峰,
站台上挤满了疲惫而归的人群。我戴着耳机,屏蔽掉大部分噪音,机械地随着人流移动。
等待列车进站时,我无意间望向轨道对面的站台。就在对面站台的尽头,
广告灯箱的光线有些昏暗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旧式工装服的男人,
颜色是那种洗得发白的蓝,样式很老气。他低着头,身影显得有些模糊,
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画面。这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下一瞬间,
一列地铁高速驶入我对面的轨道,巨大的风压和轰鸣声扑面而来。
列车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个男人的身体,停稳,上下客,然后再次启动驶离。
而对面的那个男人,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身影在列车带起的风中似乎晃动了一下,
但依旧存在,仿佛刚才那列钢铁巨兽只是穿过了一片虚无的空气。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呼吸一窒。列车离开后,对面站台光线恢复,我再定睛看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是眼花了吗?因为太累了?还是高烧的后遗症,出现了短暂的视觉残留或幻觉?
我用力眨了眨眼,对面站台人来人往,一切正常。刚才那一幕真实得可怕,
却又短暂得像一个错觉。耳机里的音乐还在响着,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从脊椎缓缓爬升。我甩甩头,把这归因于最近压力太大和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恰好我等的列车进站,我随着人流挤上车厢,把那个奇怪的“幻影”抛在脑后。
生活总要继续,班还是要上,稿子还是要写。这些无稽的错觉,不值一提。
我只是需要更多休息,我这样告诉自己。然而,那种被什么东西悄然改变的感觉,
却像一粒种子,悄悄埋在了心底。
确认与摸索无法忽视的“存在”自地铁站那次“眼花”之后,
那种转瞬即逝的异样感并没有消失,反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起初只是眼角余光捕捉到的一些快速移动的阴影,
快得让我以为是飞虫或者屏幕看太久产生的视觉疲劳。我频繁地眨眼、揉眼睛,
甚至去药店买了缓解视疲劳的眼药水。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影子开始变得具体。
有时是在我租住的老小区楼道里,
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身影在上一层的楼梯转角一闪而过,等我快步追上去,
只有空荡荡的楼梯和声控灯昏黄的光。有时是在深夜的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苦思冥想时,
会瞥见窗外我住六楼似乎有张模糊的人脸一闪而过,惊得我猛地回头,
窗外只有漆黑的夜和对面楼房零星的灯火。我开始感到不安。
这不是简单的“眼花”能解释的了。那种感觉太真切,
带着一种不属于活人世界的、冰冷的质感。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我去市图书馆查资料,图书馆是由一栋颇有年头的西式老建筑改建而成,
平时就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阴凉。我在旧报刊区翻阅微缩胶卷,这里几乎没人,
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微嗡声。当我揉着发酸的眼睛抬起头时,看见不远处的阅览桌旁,
坐着一位老人。他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洗得发白,但熨烫得十分平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桌上摊开的一本厚厚的、纸质发黄的书。
他的身形有些半透明,我能隐约看到他身后深色的书架。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
他的翻书动作。手指缓慢地抬起,落下,但指尖并没有真正触碰到书页,
书页却在他手指落下的瞬间,无声地翻过一页。一下,又一下。周而复始。没有声音,
没有活人的气息,就像一个设定好的精密幻影。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了。心脏狂跳,
撞得胸口发疼。我死死盯着他,不敢眨眼,不敢呼吸,生怕一动弹,
就会打破这诡异至极的画面,或者……引起他的注意。时间似乎凝固了。
我不知道那样盯着他看了多久,直到脖子僵硬,眼睛发酸。他终于看完了那本书——或者说,
完成了一遍翻书的动作。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越过了我,看向我身后的虚空,
眼神空洞而悠远,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哀伤和……茫然。然后,就像电视机被关了电源,
他的影像闪烁了一下,瞬间消失了踪影。阅览桌前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但我清晰地记得他翻书的动作,他中山装上的褶皱,他空洞的眼神。
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
撞到了身后的书架,发出不小的声响。一个图书馆管理员闻声走来,关切地问:“先生,
您没事吧?脸色这么白。”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我能说什么?
说我看见了一个鬼魂在看书?他一定会认为我疯了。“没……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图书馆。
站在图书馆外明媚的阳光下,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浑身冰冷。
那个老人的影像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不是幻觉。绝对不是。我,陆离,
一个坚信唯物主义的普通社畜,在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高烧之后,
似乎……获得了某种诡异的能力——我能看见鬼。
第一个“接触”对象确认这一点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被世界孤立的荒诞感。我开始害怕独处,害怕安静的环境,
害怕眼角余光的任何一点动静。晚上睡觉必须开着灯,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我惊醒,
冷汗涔涔。我变得疑神疑鬼,看谁都觉得不对劲。但生活还得继续。班要上,房租要交。
我不能因为“见鬼”了就辞职躲起来。我尝试着去忽略它们,把它们当作空气,
当作不存在的背景板。但这很难。那些影像虽然大多没有攻击性,
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低强度的精神折磨。
转机发生在我每天上下班必经的那个小公园。公园很小,只有几个长椅和一片草坪,
中午时常有附近的上班族来这里吃便当或者发呆。我注意到其中一个长椅上,
总是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蓝色的背带裤和白色短袖衬衫,
膝盖上放着一个红色的皮球。他从不看路过的人,只是低着头,
小手一遍遍地、徒劳地拍着膝盖上的皮球——那球从未弹起过,也从未发出过声音。
他的身影比图书馆的老人要凝实一些,但依旧透着一种非人的虚幻感。他每天中午都在那里,
雷打不动,重复着拍球的动作。不知为什么,这个小男孩给我的恐惧感没有那么强烈。
他看起来……很悲伤,很孤独,但没有恶意。连续观察了他几天后,
一种复杂的情感压过了恐惧——同情,还有强烈的好奇。他为什么在这里?他的执念是什么?
一天中午,我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买了一个刚出炉的蛋挞我不知道鬼魂需不需要吃东西,
但这似乎是一种表达善意的本能,走到那个长椅边,离他隔着一个座位坐下。
我能感受到一股明显的凉意从他那边传来,像靠近了一个打开的冰箱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手心里全是汗。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虽然有些发抖:“小朋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回应。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拍着那个无声的皮球,
仿佛我根本不存在。我有些尴尬,但还是把蛋挞放在我们之间的空位上:“这个……给你吃?
”毫无反应。蛋挞散发着香甜的热气,与他周身冰冷的氛围格格不入。我沉默了,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许我搞错了,他们根本无法交流?就在我准备放弃离开时,
小男孩拍球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非常细微的停顿,几乎难以察觉。然后,
我听到一个极其微弱、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而不是通过耳朵:“……等妈妈……”我浑身一僵,猛地看向他。他还是那个姿势,
那个表情,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我的错觉。但我知道不是。那声音里包含的渴望和委屈,
清晰得让人心头发酸。“等妈妈?”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小男孩没有再“说话”,
又开始了他无止境的拍球动作。那天下午,我破天荒地请了假。我坐在那个长椅不远处,
观察了很久。他没有再给我任何回应,但我感觉,我和那个看不见的世界之间,
第一次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联系。生活的撕裂“等妈妈”这三个字,
像一把钥匙,稍微打开了我面对这个超自然世界的心防。恐惧依然存在,
但混合进了一种古怪的责任感。我开始更系统地观察出现在我周围的“邻居”们。
异:公司楼下那个总是徘徊在十字路口、穿着职业套装、表情焦虑地看着手表的女白领鬼魂,
她似乎永远在赶时间,却永远也过不了那个马路。
我家隔壁那栋楼那个总是在凌晨三点重复推开虚掩的单元门、向外张望的老奶奶鬼魂,
她好像在等谁回来。
还有那个总是出现在地铁末班车、坐在角落座位上面无表情望着窗外的年轻男人,
他的身体有一半是扭曲模糊的,像是经历了严重的创伤。他们大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我的存在毫无反应。偶尔有几个会对我投来空洞的一瞥,那眼神能让我冷到骨头里。
极少数时候,像公园小男孩那样,
我能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弱的情绪碎片或几个模糊的词语——通常是他们执念最深的东西。
这种能力变得无法关闭。它成了我感官的一部分,
像一个永远无法摘掉的、显示着异常频道的AR眼镜。
人的、忙碌而焦虑的现实世界;另一层是阴影中的、冰冷的、由执念和回忆构成的幽灵世界。
我活得越来越疲惫。白天要应付繁重的工作和复杂的人际关系,
晚上要面对另一个世界的“景象”。精神永远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黑眼圈越来越重,
脸色也越来越差。同事开玩笑问我:“陆离,你最近怎么了?纵欲过度啊?
”我只能苦笑摇头,说最近睡眠不好。有几次,我在会议上走神,
因为窗外飘过一个清晰的鬼影;或者是在和同事聊天时突然噤声,
因为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鬼魂茫然地穿过走廊。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觉得我行为怪异,
越来越孤僻。我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告诉父母?他们只会担心得睡不着觉,从老家赶过来,
然后劝我去看精神科或者找大仙跳神。告诉朋友?最好的结果是被当作开玩笑,
最坏的结果是失去朋友,被当成疯子。告诉医生?
我几乎能想象出诊断书上会写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精神分裂症前兆?
巨大的孤独感像沼泽一样吞噬着我。我守着这个惊天秘密,独自承受着双份世界的重量,
无人可说,无人可信。尝试理解“规则”为了不至于彻底崩溃,我决定做点什么。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试着去理解。知识就是力量,哪怕是对付鬼魂的知识。
我开始偷偷查阅各种资料。
的角度的:量子力学、多维空间、脑电波异常、磁场感应……但这些理论都太过宏大和模糊,
无法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具体现象。
看那些民间的、玄学的说法:头七、回煞、怨灵、地缚灵、风水……这些东西大多荒诞不经,
但其中一些关于“执念”、“未了心愿”的说法,似乎与我观察到的情况有某种程度的吻合。
我像个侦探一样,开始结合观察和资料,
总结我这种“能力”的规则:可见性: 只有我能看见他们。
他们无法被拍摄下来我偷偷试过,照片和视频里什么都没有。
形态与意识: 形态清晰度和意识完整度似乎与执念的强弱、死亡方式、时间长短有关。
大多意识模糊,重复行动。
活动范围: 大多局限在死亡地点或执念相关的地点“地缚灵”的概念有点类似。
像公园小男孩,我后来在其他时间其他地方从未见过他。互动性: 绝大多数无法交流。
极少数能传递微弱信息,但似乎需要触发条件比如我对小男孩的搭话和食物?。
我无法触碰他们,他们似乎也无法直接影响物理世界除了让我感到寒冷。
对我的影响: 靠近他们会感到明显的寒意和精神上的压抑感。接触越多,
自身情绪越容易低落疲惫。集中注意力时,看到的影像会更清晰,但结束后会异常疲劳,
像跑了长跑。试图强行“关闭”这种视觉会引发剧烈的头痛。我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开始偷偷记录。记录我看到的每一个鬼魂的特征、地点、行为、以及我能捕捉到的任何信息。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异常现象观察笔记》。这个行为本身带给我一种荒诞的掌控感,
仿佛通过记录和分类,就能把这些超自然的东西纳入可理解的范畴。我知道这很自欺欺人,
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我依然害怕,依然孤独,但至少,我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承受了。
我开始思考,公园那个等妈妈的小男孩,我能不能……帮他做点什么?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就再也无法按捺下去。深陷与助人主动介入的契机帮助一个小鬼魂找到妈妈?
这个念头既荒谬又令人不安。我只是个能看见他们的倒霉蛋,不是通灵侦探,更不是慈善家。
我自己还一团糟呢。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公园那个长椅我可以绕开走,
就像我努力忽略公司楼下那个永远迟到的女白领鬼魂一样。
但“等妈妈”那三个微弱却执着的字眼,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里。
小男孩低头拍着无声皮球的那份孤寂,总在我加班后的深夜,或清晨醒来的恍惚间,
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是一种被定格在时间之外的等待,无望却又纯粹。
我的《异常现象观察笔记》里关于他的记录是最多的。
除了“蓝色背带裤、红皮球、中午出现、等妈妈”之外,我一无所知。他妈妈是谁?
长什么样?为什么让他一直等?是错过了接他放学?还是……更糟糕的情况?
一种混合着同情、好奇,或许还有一丝想要证明自己并非完全被动无助的复杂情绪,
最终压倒了自保的谨慎。我决定试一试。就试这一次。如果找不到任何线索,我就放弃,
彻底死心。第一个“案件”行动的第一步是更仔细的观察。我调整了午休时间,
每天准时去公园“报到”,坐在离小男孩不远不近的地方,假装看书或玩手机,
实则用尽一切感官去捕捉信息。除了那次的“等妈妈”,他再没有传递过任何清晰的信息。
但我发现,当有现实中的小孩拿着类似的皮球跑过时,他拍球的动作会有一瞬间的停滞,
空洞的目光会微微抬起,追随那跳动的皮球和孩子的笑声,
那瞬间的情绪复杂得让我心惊——有渴望,有羡慕,还有一丝……我无法形容的悲伤。
他的穿着——蓝色背带裤、白衬衫、小皮鞋——虽然样式老旧像是九十年代末的款式,
但很干净体面,不像贫困家庭的孩子。那个红色的皮球,是那种老式的橡胶皮球,
上面有白色的条纹。这些细节有什么用?我毫无头绪。
我尝试着和他“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 “你妈妈叫什么?” “你在哪里上学?
” “你……等了多久了?”毫无回应。只有永不疲倦的、无声的拍球动作。
现实调查陷入了僵局。我甚至不知道他从何而来,是谁。也许他根本不是在这个公园出事的?
也许他妈妈早已不在人世?一周过去了,毫无进展。我感到一阵挫败,
几乎要认定自己的举动愚蠢透顶。转机发生在一个阴天的中午。公园里的人比平时少。
一个小女孩的风筝挂在了小男孩所在的那棵大树的树枝上。小女孩的爸爸试图把风筝弄下来,
但不够高。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我。“哥们儿,帮个忙?搭把手托我一下?”他朝我喊道。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走过去。帮忙的过程很简单,我托了他一把,
他顺利地把风筝摘了下来。小女孩高兴地笑了,连声道谢。就在我准备回到自己座位时,
目光无意中扫过长椅——我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了!那个小男孩,第一次,抬起了头!
他不是在看摘风筝的父女,也不是在看任何现实中的东西。他的目光,
直直地、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渴望,望着公园东边那片有些老旧的居民楼!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虽然没有声音,
但我几乎能“听”到那无声的呼唤:“……妈妈……”居民楼!线索!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
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长椅,顺着小男孩目光的方向仔细观察。
那片居民楼是那种六层高的红砖老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小男孩看的不是整片楼,
而是其中特定的一栋,甚至可能是某一个单元、某一扇窗户!接下来的几天,
验证了我的猜想。只要天气晴朗,角度合适,在中午特定的时间段,
小男孩总会时不时地抬起头,望向那栋楼的某个方向。那种专注和期盼,
与他平日里的空洞麻木截然不同。我的调查有了明确的方向。那栋楼!我利用周末时间,
去了那片居民区。楼很旧,没有门禁,我很容易就进去了。楼道里贴着各种小广告,
弥漫着老旧建筑特有的气味。我一层一层地走,仔细观察着每一户的门牌和门口堆放的东西,
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线索——比如一个丢失孩子的家庭会留下的痕迹?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甚至尝试在楼道里低声问:“请问,您知道很多年前,这附近有没有走失过一个小男孩?
穿蓝色背带裤,拿着红皮球?”得到的只是邻居警惕和莫名其妙的目光,
以及“神经病”、“没听说过”的回应。又一次陷入僵局。我知道就在这附近,
却无法再进一步。挫败感几乎将我淹没。一天晚上,
我鬼使神差地又拿出了那本《异常现象观察笔记》,翻到小男孩那页,
无意识地描摹着他的样子——蓝背带裤,红皮球。
红皮球……皮球……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我猛地打开电脑,搜索本地新闻档案库,
“[公园名字] 事故”……时间范围设定在大概二十年前根据小男孩的穿着风格推断。
海量的信息涌现,大多是无关的社会新闻。我耐着性子一页页翻看。不知道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