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赌场的第一天
昨晚那五百澳门元换来的廉价旅馆床铺让他腰酸背痛,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
眼前自动旋转门吞吐着衣着光鲜的男女,像一张永不餍足的血盆大口。
"发什么呆?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彪叼着烟,将工牌甩到林旦胸前,"跟着我,菜鸟。
"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林旦眯起眼。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筹码在赌桌上流动的声音比海浪更汹涌,女人们***的肩膀在香槟气泡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某个瞬间,他错觉自己踩着的不是地毯,而是用钞票编织的云朵。
"记住三点。
"阿彪带他穿过二十一点赌区,手指在暗处比划,"第一,永远别碰客人的筹码;第二,看到戴蓝袖扣的立刻通知监控室;第三——"他突然压低声音,"别相信陈老板的微笑。
"林旦的视线被轮盘赌桌吸引。
那里有个穿旗袍的女人正将筹码堆成小山,她的红唇在绿呢桌布上方开合,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苏小姐又来了。
"阿彪咂嘴,"这周第三次。
"林旦突然僵住。
女人转过脸时,他看清她眼下那颗泪痣——和记忆中卖云吞面的苏伯如出一辙。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正是苏伯收留了他们母子。
现在他女儿却在这里,将十万筹码轻飘飘推上"17"这个数字。
轮盘转动的声音像命运的齿轮。
"17!
"荷官宣布。
西周爆发欢呼,苏小柔却面无表情地任由侍者收走翻倍的筹码。
她翡翠耳坠晃动的弧度让林旦想起老家屋檐下的风铃。
"彪哥,那是...""嘘!
"阿彪猛地拽他拐进员工通道。
昏暗灯光下,几个穿黑西装的男子正围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
林旦闻到铁锈味——不是红酒,是血。
"看清楚了?
"最魁梧的黑西装碾碎地上的眼镜,"陈老板的钱,连利息都要精确到秒。
"林旦的胃部抽搐起来。
那人抽搐的手指让他想起父亲病床上的监护仪。
三小时前人事部说的"高额小费",此刻变成黏在后颈的冷汗。
"习惯就好。
"阿彪塞给他对讲机,"VIP厅缺人,你去送酒。
"水晶厅的温度比大堂低十度。
林旦托着银盘的手在发抖,香槟杯里冰块碰撞声像在嘲笑他。
椭圆赌桌边,陈天豪正用钢笔在支票上添零,对面秃顶男人喉结上下滚动。
"李先生考虑好了?
"陈天豪推过支票时袖口露出百达翡丽,"用码头换这笔债,很划算。
"李老板突然暴起掀桌。
林旦来不及躲闪,香槟泼在陈天豪定制的西装上。
时间仿佛凝固,他看见对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和苏小柔的耳坠是同一块料子。
"对、对不起!
"林旦抓起餐巾,却被保镖反剪双手。
陈天豪摆摆手,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拭表盘。
"新来的?
"他端详林旦工牌的眼神像在看筹码,"知道这瓶酒值多少钱吗?
"林旦喉咙发紧。
这个距离能看清陈天豪眼角皱纹里藏着的疤——传闻中澳门赌王争霸战留下的纪念。
"从你工资扣。
"陈天豪突然笑了,"或者..."他指向赌桌,"陪李老板玩局德州扑克。
"荷官发牌时林旦的手还在抖。
他想起高中暑假在茶楼打工学的记牌技巧。
第五张河牌翻开时,李老板额头沁出油汗——林旦看穿他偷鸡的 bluff。
"All in."林旦推出筹码。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赌博,用的却是别人的钱。
陈天豪鼓着掌站起来:"明天开始,你负责贵宾厅。
"转身时他低声对保镖说的话让林旦血液结冰:"查查他和苏家的关系。
"午夜交接时,阿彪在更衣室堵住他:"你疯了?
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穴!
"林旦盯着掌心——刚才陈天豪握手时塞的纸条上写着数字:500000。
足够付清母亲医药费,还能余下钱开家小面馆。
"我需要这笔钱。
"他听见自己说。
阿彪狠狠踹了下储物柜。
金属震荡声中,林旦瞥见镜子里陌生的自己:领结歪斜,眼睛却亮得骇人。
像那些在赌桌上孤注一掷的赌徒,像昨晚飞机划过夜空时那簇转瞬即逝的光。
走廊尽头,苏小柔的翡翠耳坠在阴影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