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海底深渊的龙宫里,敖丙的鳞片在幽蓝水波中泛着冷光。他跪在冰玉阶前,
听着父王的龙爪划过玄冰王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天庭欠我们龙族的血债,该还了。
"龙王的声音震得水晶宫梁上的冰棱簌簌坠落,"明日丑时,四海龙族同时发动潮汐大阵。
"敖丙抬起头,看见父王额间那道狰狞的雷击伤疤正在发亮。
千年前那场剥鳞之刑留下的印记,每逢月晦就会渗出金红龙血。冰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八根蟠龙柱上的玄铁锁链哗啦作响,拴着的上古龙魂在冰雾中痛苦翻滚。"三太子请看。
"龟丞相的蹼爪拂过青铜水镜,镜中浮现出陈塘关景象。渔家少女赤脚踩在浪尖收网,
屋檐下晾晒的鱼干在夕阳里泛着蜜色,忽然整个画面被血色浸染,
那是龙族记忆中永远鲜活的屠戮场景。敖丙的龙角突然刺痛,这痛楚比蜕鳞更甚。
他后退半步,尾鳍扫过殿角冰雕的囚龙台,
那里还凝着七叔公被天雷劈碎时溅出的翡翠色骨髓。"丙儿,你带着这个去。
"龙王吐出的龙珠悬在半空,将少年苍白的脸映成青碧色,"当潮水漫过李靖的帅旗,
就用东海至宝吞噬整座城池。"夜半的归墟海眼轰鸣如雷,敖丙却在水镜阵前驻足。
本该映照战备的镜面泛着奇异波纹,竟显出个梳双螺髻的少女。她蹲在礁石边,
手指轻点水面漾开的银光,忽然抬头——隔着万顷碧波,目光直直撞进敖丙眼底。
"你看得见我?"敖丙龙尾卷起浪花,少女的襦裙却丝毫未湿。
她手腕系着的贝壳风铃叮咚作响,声音穿透镜面传来:"大冰块,你尾巴真漂亮。
"这是敖丙三百年来第一次笑。少女叫阿沅,是陈塘关渔夫的女儿。
她说昨夜梦到海底有条白龙在哭,醒来发现枕畔落着片冰晶龙鳞。敖丙慌忙摸向自己颈侧,
果然有片逆鳞不知何时翘起了边角。卯时二刻,潮汛开始反常上涨。敖丙盘踞在镇海塔顶,
看着第一波黑潮吞没滩涂。渔村方向亮起数点星火,他看见阿沅提着琉璃灯奔向海堤,
发间别着他昨夜故意遗落的鳞片。龙珠在掌心发烫,潮声里混入了龟丞相的传音咒。
敖丙握紧那枚鳞片,锋利的边缘刺破掌心,蓝金交缠的龙血滴在塔顶辟邪兽额间。
霎时风雷骤起,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云层中舒展龙形,而阿沅的琉璃灯正漂向漩涡中心。
"原来是你。"少女突然仰头轻笑,海水漫过她绣着浪纹的裙裾,"昨夜占星,
说我的命星傍着龙宿呢。"她的瞳孔泛起幽蓝,周身浮现出上古水纹,
那根本不是凡人该有的气息。巨浪在敖丙指尖凝滞成冰,
他想起父王密室壁画里描摹的景象:共工怒触不周山时,有一缕水灵遁入人间。
龙珠突然发出凄厉嗡鸣,龟丞相的虚影在浪尖显现:"殿下,她就是水灵化身!
"二潮声在阿沅脚下凝成冰花,她绣鞋尖沾着的海水突然倒流回空中,
化作万千晶亮的水珠。渔港传来惊呼,逃难的渔民们呆望着这个自幼在滩涂拾贝的姑娘,
她发间的龙鳞正与敖丙额间龙印共鸣,激发出靛青色的光晕。"殿下还在等什么!
"龟丞相的虚影卷起腥风,浪头里浮出密密麻麻的龙族兵将。敖丙的龙爪扣住塔顶檐角,
琉璃瓦在他掌心碎成齑粉。阿沅忽然踏浪而起,裙摆翻涌间露出脚踝处盘踞的深蓝咒文,
与龙王密室壁画上的水灵图腾如出一辙。巨浪轰然砸向陈塘关的瞬间,
敖丙嗅到风中飘来贝壳风铃的脆响。昨夜这姑娘把风铃举到他眼前说:"你听,
像不像海底的星星在唱歌?"他龙尾猛地横扫,将龟丞相的虚影击碎成泡沫,
转身扑向那道即将撞上堤坝的十丈狂涛。龙珠脱手时发出的尖啸震碎云层,
敖丙在半空化出银白龙身。龙须缠住阿沅腰肢的刹那,他看见少女瞳孔裂变成重瞳,
额间浮现的冰棱纹正在吞噬龙珠光华。被击退的潮水在百里外形成巨大涡旋,
海底传来父王震怒的龙吟。"抓紧!"敖丙龙爪撕开扑面而来的水墙,
鳞片被飓风掀得逆卷起来。阿沅的指尖触到他淌血的脊鳞,那些伤口突然绽开冰蓝火焰。
少女腕间的贝壳风铃寸寸碎裂,十二枚玉贝悬浮成环,竟将追击的龙族兵将挡在光障之外。
两人坠落在废弃的晒盐场时,敖丙的龙角已折断半截。盐垛在月光下泛着惨白,
阿沅跪坐在他淌血的龙尾旁,忽然将染血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她指着不远处随潮水漂来的破碎匾额,那上面"镇海祠"三个鎏金大字正在渗血。
敖丙咳出带着冰碴的龙血,盐粒沾在他颤抖的睫毛上。七百年前被镇压在此的东海狂龙,
正是他的叔祖敖钦。当年人族用龙血画符建起这座盐场,
却不知敖钦的逆鳞就埋在阿沅家祖屋的地基之下。"每夜涨潮时,
我都能听见地底有铁链响动。"阿沅撕下裙摆给他包扎伤口,
布料上绣着的浪花纹路突然活过来似的开始流动,"三年前我潜入海底找药引,
有团蓝火钻进了这里。"她掀起后颈碎发,露出蝶骨间跳动的幽光。盐山突然炸开,
龟丞相的真身破土而出,背甲上插着七柄斩龙剑。敖丙翻身将阿沅护在身下,
龙脊迸发的寒气将漫天盐粒凝成冰盾。老龟浑浊的眼珠盯着少女颈后印记,
突然狂笑起来:"难怪龙王要选陈塘关,
原来水灵早就..."冰盾爆裂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敖丙抱着阿沅滚进盐场暗渠。
咸涩的水流中,他触到少女腰间别着的采珠刀,那刀柄镶嵌的正是他三百年前蜕落的护心鳞。
"带我下海。"阿沅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敖丙断裂的龙角上。渗血的伤口遇血即合,
断角处生出晶莹的冰珊瑚。暗渠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
当年敖钦被剜去的龙目正在盐晶深处发亮,与阿沅颈后的幽光遥相呼应。海面上,
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陈塘关的钟声穿透波涛,
敖丙听见自己胸腔里响起双重心跳——其中一道节奏,竟与海底归墟的震动完全契合。
三暗渠里的水带着陈年盐卤的苦涩,敖丙的龙尾扫过渠壁,刮下簌簌盐晶。
阿沅腕间的贝壳碎片突然发出微光,映出渠顶密密麻麻的龙族咒文,
那些用龙血写就的镇压符箓,正在她呼吸间剥落成灰。"别碰石壁。
"敖丙拦住要去摸符文的少女,自己尾鳍上的伤却蹭到盐粒,
蓝金血液瞬间将渠水染成诡谲的紫。水流突然加速,两人被卷向暗河深处,
阿沅的采珠刀在漩涡中脱手,刀柄护心鳞擦过岩壁时,整条暗渠突然响起龙吟。
敖丙瞳孔骤缩。三百年前蜕鳞那日,他亲手将护心鳞沉入东海最深处,
怎会出现在人类的刀具上?前方传来铁器相撞的铮鸣,暗河尽头竟矗立着青铜浇铸的镇龙柱,
八条玄铁链锁着的正是敖钦被风干的龙首。阿沅突然捂住耳朵。
镇龙柱上的龙目窟窿里涌出黑雾,凝成当年敖钦被剜目时的凄厉嘶吼:"好侄孙,
闻到你身上叛徒的血香了!"腐朽的龙须缠住敖丙脚踝,阿沅颈后的幽光暴涨,
竟将黑雾冻成冰渣。"当心!"敖丙揽住踉跄的少女,龙角断口处的冰珊瑚突然生长,
刺破阿沅肩头。血珠坠入暗河的刹那,渠底沉睡的龙尸集体睁眼,
被冰珊瑚映成幽蓝的骸骨如活物般立起。阿沅颤抖着摸向腰间,采珠刀竟自行飞回掌心。
刀身映出她重瞳中流转的星图,护心鳞与敖丙胸前的旧伤同时发烫。"往左!
"她突然拽着敖丙扑向岩缝,原先立足处的盐层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熔岩,
这盐场底下竟藏着海底火山。热浪蒸起盐粒在空气中结晶,形成万千棱镜。
敖丙在其中一面晶镜里瞥见骇人景象:父王正在龙宫血池沐浴,池底沉浮着数百具人族童尸。
更可怕的是,那些尸体颈后都有与阿沅相似的幽光印记。
"原来水灵要吸食生灵..."敖丙喉间泛腥,龙爪在岩壁上抓出深痕。
阿沅却盯着晶镜中另一个画面:陈塘关的李家祠堂里,李靖手持的降魔杵正在龟裂,
裂缝中渗出的赫然是龙血。暗河突然剧烈震荡,龟丞相的真身撞破岩层。
他背甲上的斩龙剑嗡鸣不止,浑浊眼珠盯着阿沅冷笑:"丫头可知,
你祖父为何能在飓风中捕到夜明珠?"老龟吐出一颗留影珠,
映出二十年前暴雨夜:阿沅祖父的渔船撞破龙族结界,襁褓中的女婴被注入了一缕幽蓝火种。
敖丙的逆鳞突然炸开,他终于明白父王的布局:借人族之手温养水灵,
待成熟时连同陈塘关一起献祭。阿沅踉跄着后退,脚踝咒文蔓延成锁链形状,
与敖钦尸骸上的玄铁链产生共鸣。"不是要下海吗?"少女突然反手将采珠刀刺入心口,
溅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闪着星屑的幽蓝,"带我去归墟。"她拔出刀时,
伤口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奔腾的海水。海底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
镇海塔方向升起九道水龙卷。敖丙嗅到风中混着阿沅血气的咸腥,惊觉自己的鳞片正在褪色,
这是龙族动情的征兆。他衔住少女后颈腾空而起,穿过晶镜迷阵时,
看到十八年前母妃被天兵带走那夜,襁褓中的自己枕边也有枚贝壳风铃。"抓紧!
"敖丙冲破盐场穹顶的瞬间,海天倒转。暴雨中的陈塘关正在缓缓上升,
而东海正在塌陷成漩涡。阿沅发间的龙鳞脱离飞去,化作冰桥架在漩涡之上,
尽头隐约可见龙宫祭坛上血光冲天。龟丞相的狂笑从海底传来:"恭迎水灵归位!
"漩涡中升起巨大的龙血祭坛,坛心玉棺里躺着额生龙角的女子,面容与阿沅有七分相似。
敖丙的护心鳞突然灼痛,那竟是三百年前"病逝"的母妃龙尸。
四龙血祭坛上漂浮的珊瑚砂突然静止,阿沅腕间残余的贝壳碎片发出尖啸。
敖丙的龙爪扣住祭坛边缘,瞥见玉棺中母妃的指尖在颤动,那戴着东海鲛人泪串成的指环,
正与他颈间挂着的另一半泪珠产生共鸣。"原来母妃的‘病逝’,
是父王抽离水灵本源的献祭。"敖丙尾鳍扫开扑来的龙族卫兵,
鳞片刮蹭祭坛地面时溅起猩红火星。阿沅突然跪倒在地,发间别着的冰晶龙鳞腾空飞起,
精准嵌入玉棺女子额间的凹槽。整片海域开始沸腾,龟丞相背甲上的斩龙剑齐齐出鞘,
剑刃却转向敖丙。"殿下可知,当年剥鳞之刑为何独留你的护心鳞?
"老龟的蹼爪按在玉棺边缘,棺中女子猛然睁眼,瞳孔里游动着与阿沅颈后相同的幽蓝咒文。
敖丙的逆鳞突然剧痛,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倒灌。那日母妃喂他喝的琼浆里掺着冰晶粉末,
现在想来,正是用来冻结护心鳞感应的药物。玉棺中的母妃缓缓坐起,抬手抚上阿沅脸颊时,
少女脚踝的咒文突然化作实体锁链,将两人血脉相连。"好孩子。
"母妃的声音带着海底回响的颤音,阿沅腰间采珠刀突然融化,护心鳞飞回敖丙胸前,
露出内层镌刻的微型法阵,那竟是囚禁水灵的太古封印。海底火山在此刻喷发,
赤红岩浆与幽蓝海水碰撞出遮天蒸汽。敖丙在迷雾中看见父王真身盘踞在火山口,
龙须卷着十颗滴血的首级,正是当年参与剥鳞之刑的十大天将。"丙儿,
这才是真正的潮汐大阵。"龙王的吐息冻结了沸腾的海水,
冰层里封存着密密麻麻的人族魂魄,"用这些祭品唤醒共工遗骨,
三界水脉都将归我龙族掌控!"阿沅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蒸汽在她周身凝成上古水纹甲胄。
母妃玉棺崩裂成粉,露出底下以龙筋编织的阵图,每处节点都嵌着敖丙历年蜕下的龙鳞。
龟丞相的龟甲片片剥落,露出内里布满逆鳞的龙族真身,这老臣竟是龙王胞弟所化。
敖丙龙尾横扫击碎冰层,捞起两个挣扎的渔民魂魄塞进护心鳞。阿沅的重瞳突然流出血泪,
蒸汽中浮现出她被篡改的记忆:所谓渔家女身份,不过是龙王用人族孕妇温养水灵的幌子,
二十年来每个满月喂给她的"药引",实则是龙族叛徒的骨髓。"小心!
"敖丙旋身挡在阿沅面前,母妃的鲛绡袖中射出冰锥,穿透他左翼龙鳞。
血珠滴在阵图上的瞬间,整个海底开始倾斜,陈塘关的屋舍正顺着水流滑向火山口。
阿沅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夔牛形状。这上古凶兽的虚影撞向龙王,
却被龙角挑散成万千光点。光点坠落处,
海底沙地浮现出被掩埋的真相:当年共工撞倒不周山时,有龙族暗通天神,
今日的复仇不过是场延续万年的骗局。敖丙的断角开始生长出冰晶枝桠,
护心鳞上的法阵自动拓印到阿沅后背。两人周身爆发的光华里,
浮现出三百年前母妃抱着婴儿哼唱的歌谣旋律,那曲调竟与阿沅的贝壳风铃完全相同。
"抓住我的手!"敖丙在狂流中抓住阿沅手腕,少女掌心突然浮现龙族婚契图腾。
海底飓风撕开他的前襟,露出心口处与阿沅后颈同源的幽光,原来水灵早已一分为二,
龙王真正要献祭的,从来都是亲生骨肉。火山口喷出万丈青焰,
映亮龟丞相实为龙王胞弟手中展开的卷轴。
泛黄的鲛绡上清晰记载:唯有同时继承龙族血脉与水灵之力的魂魄,
才能重启不周山下的共工遗骸。敖丙看着自己与阿沅身上交织的光脉,
终于明白这场阴谋早在自己破壳那日就已展开。五阿沅后背的婚契图腾突然灼烧起来,
敖丙心口的幽光化作锁链缠住两人手腕。海底熔岩中矗立的共工遗骸睁开双目,
空洞的眼窝里涌出滔天巨浪,将龙王布下的冰封结界冲出道道裂痕。
"父亲要的根本不是复仇。"敖丙龙尾卷住阿沅腰肢,躲开龟丞相喷出的毒火。
冰晶枝桠在他断角处疯长,开出朵朵霜花,
每片花瓣都映着母妃临终画面——她咽喉处插着的正是龙王逆鳞炼制的匕首。
阿沅突然撕开染血的衣襟,心口浮现出与共工遗骸相同的图腾。沸腾的海水在她脚下分流,
露出深埋地脉的青铜巨门,门上九道锁链缠着敖丙历年蜕下的龙鳞。龟丞相的蹼爪突然暴涨,
扯断两根锁链尖笑:"太子殿下的护心鳞,不正是最后一把钥匙么?
"敖丙护着阿沅撞向青铜门,龙角断裂处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闪着星光的灵液。
门缝里渗出的气息让他战栗,那竟与阿沅颈后的幽光同源。
少女突然咬住他耳鳍低语:"还记得暗渠里你沾过我的血吗?"她指尖划过手腕,
蓝金交织的血脉竟与敖丙的龙血完全相融。海底突然陷入死寂,连翻涌的岩浆都停止流动。
龙王真身盘踞在共工遗骸的肩骨上,吐出的龙珠裂成两半,分别映出敖丙与阿沅的命盘星图。
"丙儿,你出生那日,为父就将水灵魂魄劈作两半。"龙须卷起阿沅的发梢,"这丫头的命,
本就是你三百岁生辰的祭品。"敖丙的逆鳞突然离体飞出,
化作冰刃斩断缠在阿沅脚踝的咒文锁链。少女瞳仁分裂成六瓣冰花,海底所有龙尸应声站起,
腐烂的骨爪抓住龟丞相的龟甲。青铜巨门在血光中轰然开启,门内悬浮的却不是共工遗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