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为什么她死了，我还要活着
出租车停在了惠济医院住院部大楼前。
凤白羽下了车牵着兰姨的手飞快地往住院部跑去，根本没有留意到后面跟着的车里走出来的郑玄君。
“护士，我把钱带来了。”
这是凤白羽冲进护士站的第一句话。
“患者是卵巢癌转移成了脑癌，家属和我去缴费吧，带社保了吗？”
“没有社保，没有社保不影响救她吧”凤白羽轻声安慰，“兰姨没有社保，自费就可以了，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缴费，你在这里等阿芬出来。”
兰姨无以言表谢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的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凤白羽急忙扶起她，“快别哭了兰姨，我去去就回。”
跟着护士走进电梯的凤白羽转过身就哭了。
如果不是因为缺钱；阿芬早就可以住院了，如果不是因为缺钱；喂奶照看她长大的兰姨不会跪在地上。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死后，自己以挥霍金钱来忘记痛苦。
那么他们今天都不必为钱发愁。
钱，多了招来灾难，少了做人可怜。
当凤白羽办完了一系列住院手续，擦干了眼泪重回住院部时，等着她的不只是兰姨，还有郑玄君。
医院夜里的风是阴森的，即便是在花园里也感觉不到一丝明亮，凤白羽露在大衣外的小腿只穿了一双薄薄的***，她搓了搓自己的肩膀，借此希望自己能暖和一点。
郑玄君提议过在车上聊天，被凤白羽拒绝了，现在两个人都走在寒风里。
他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兰姨的女儿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今年二十二岁了，兰姨在我家帮佣就有二十二年，她就是我的家人。”
凤白羽的羊绒大衣里只有一件露肩的裙子，忍住牙关的颤抖，伸手快速擦掉被冻出的鼻涕，“我家的事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能帮你。”
“我不需要。”
“你这样做，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凤白羽讽刺一笑，将盘起的长发散开，卷卷的长发萦绕在修长的颈肩，就算没有了围巾她也能温暖自己。
“既然你和我爸都认为，大学毕业我就应该自食其力，我现在自食其力了，你又觉得我性格不对，要让你们满意我好难。”
“凤董事长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要说我爸是好意。”
触及内心的软肋凤白羽陷入往昔的回忆，苦中带甜。
“我爸爸凤天，是天策的前任董事长，对我安排的一切都有他的用意。”
没错，她的家族曾经拥有整个天策集团，而现在凤白羽像个外人。
“他给我安排信托基金让我在三十六岁才能继承他的遗产，每个月只能领五万的基本生活费。
是为了避免我年纪轻轻败空了家产。
你们的预料没有错，我确实忍不住花钱的念头，一年就卖掉了三处房产。
我不是长女，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从小就只是一个无名无分被富养起来的小姐，最擅长的就是花钱，我只穿香奈儿白山茶花的裙子，他这样把我养大，却突然有天对我说，一个月只能领五万块钱，我还要养家里的佣人，商场都不敢再踏进。”
“白羽，你不是无名无分的女人，董事长是爱你，担心你会再遇到小时候的绑架，才会隐藏关于你的一切消息。”
“所以全天下只知道有凤青桐不知有凤白羽。”
提起这个名字，凤白羽想起了这辈子最伤心最后悔的事，汹涌澎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死在一场车祸里，离开我时，仅二十五岁。”
“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你最清楚。
郑玄君你以为白天里的一千万就表现的很大方是来帮我。
如果我爸爸活着，我姐姐凤青桐活着，轮不到你拿钱来欺负我。
你问我为什么不肯和你说兰姨的事，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弹琴给你听，当我开口找你要钱。
你给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愿意帮我，但你的帮忙都是要求我低姿态，我要是像早上女演员或者是兰姨那样跪下来求你，才能满足你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乐趣。”
“不是！”
她就是长在他心头的刺，字字如刀，句句断肠。
郑玄君握住凤白羽的双肩，云淡风轻的外表被击的粉碎，心疼说着，“白羽，不是这样的！”
凤白羽笑中带泪，艳丽的容颜在漆黑的夜里凄美无比，“每一次我从梦中醒来，都在想我为什么要醒过来。
我和青桐坐在同一辆车里，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带走了坚强姐姐而让脆弱的我活下来。”
她仰起头质问，脸上是未干的泪水，“你让我冷静，你说的如此轻松，那你教教我要怎么才能冷静下来？”
郑玄君走上前一步，一把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上冰凉的唇。
“放手！”
凤白羽反抗的越激烈，他越是紧紧纠缠不放，她外表风风火火却有一颗坠入地狱的心，他看上去冷酷薄情却有融化寒冰的炙热。
温暖她，带领她走出千丈寒冰的深渊。
郑玄君松开凤白羽时，她气的差点晕过去，双颊绯红眼神愠怒又迷离，是生气的也是带着生机的。
“冷静了吗，如果没有，我就再来一次。”
“郑玄君，你无赖！！”
“看来还不够！”
郑玄君托起她的下颚，重新吻上倔强的唇，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夜里的天气太冷，凤白羽被男人宽厚的胸膛裹挟着翻天覆地的暖意包围，心底里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让她目眩头晕，心跳加速，呼吸不稳。
就在快要沉溺其中之际，她牙齿突然用力咬破了郑玄君的唇，迫使他与自己分开，杏眼怒斥，“少用这种方法哄骗我！”
欲转身离开又被郑玄君拦住了，“我在乎活下来的是你。”
郑玄君诚挚的眼神，让凤白羽心跳的更快，躲开视线，“如果活下来的不是我，你无法轻易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那根刺越刺越深。
“爸爸让我嫁给你，是因为我管理不了这样大的公司，他怕我以后冲动结婚，所以临终前一定要看到我和你领证。
你放心，我对你刚才的行为不会想太多。”
“凤董事长离开的这一年，我确实有些忙忽略了你身边的人，没有及时发现你的难处，对不起。
但是那场车祸不是你的错，白羽活着的是你，更不是你的错。”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凤白羽绝望地看向郑玄君，“我爸爸不这样认为。”
到今天她还记得从急救病房里醒来时，见到的是一层白布盖着凤青桐的身体，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
她在回忆里哭的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父亲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不共戴天之仇，他说，“你逃课，要出去玩。
家里这么多司机，却非要你姐姐开车送你，为什么出车祸你只是擦伤，为什么她死了，你还活着！？”
郑玄君搂住伤心绝望的凤白羽，他的手抚过她的长发，一遍又一遍，听她重复着，“他问我，为什么活着的是我。”
“一年了，你终于肯在我面前哭出来了，哭吧。”
“郑君玄，为什么青桐要走。”
“因为活下来的那一个才是最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