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深入骨髓的坠落感和撞击的剧痛,让虞浅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被强行撕扯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水晶吊灯晃得她视网膜生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薰混合的古怪味道。
这不是她那间堆满骸骨标本和福尔马林气味的实验室。
“姐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你从楼梯上摔下去,可吓死我了。”
一个娇柔得发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浅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一张楚楚可怜的脸。那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未及掩饰的怨毒和失望。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脑海。
她叫虞浅,是国际顶尖的法医,代号“Pluto”,双手解剖过的尸体比活人见过的都多。半小时前,她正在破解一宗连环杀人案的关键密码,实验室的门被她最信任的搭档,也是她的未婚夫——彦辰推开。
他笑着递给她一杯咖啡,说:“辛苦了,浅浅。”
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火焰和冲击波吞噬一切,她唯一的念头是——为什么?
而现在,她躺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脑子里却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充满了卑微与痛苦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虞浅,是京城虞家十七年前被抱错的真千金。三天前刚从乡下被接回来,面对的是父母的冷淡、哥哥的嫌恶,以及那个占据了她十七年人生的假千金——虞瑶,也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无尽排挤。
就在刚刚,虞瑶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在楼梯口“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导致原主滚下楼梯,后脑着地,一命呜呼。
而她,就成了这个倒霉蛋的继任者。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很疼?”虞瑶伸出手,想去碰虞浅的额头,姿态亲昵又关切,仿佛真的是个关心姐姐的好妹妹。
虞浅看着那只修剪得圆润漂亮的指甲,眼神一瞬间冷得像手术刀。
就是这只手,在推下原主后,还“惊慌失措”地拨打了急救电话,并对所有人说,是姐姐自己脚滑。
“别碰我。”
虞浅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属于原主的怯懦,但话语里的拒绝却不容置疑。
虞瑶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以前连跟她对视都不敢,现在居然敢拒绝她?
“姐姐……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她立刻挤出两滴眼泪,眼眶红红的,活像一朵被风雨欺凌的小白花。
虞浅缓缓地坐起身,后脑的钝痛让她微微皱眉。她没有理会虞瑶的表演,而是径直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个中年男女。
那是虞家的主人,虞正宏和他的妻子,柳云。也是这具身体血缘上的父母。
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耐和疏离。
“醒了就别装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存心让我们虞家丢脸是不是?”柳云刻薄地开口,看都没看虞浅头上的纱布,反而心疼地拉过虞瑶,“瑶瑶,你看看你,都吓坏了。这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笨手笨脚。”
虞正宏也皱着眉,沉声道:“明天就是为瑶瑶举办的回归宴,你安分一点,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回归宴?庆祝一个冒牌货的宴会?
虞浅在心底冷笑。原主的记忆里,这对父母从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仿佛她这个真千金的存在,就是来破坏他们完美家庭的污点。
“我……我不是故意的。”虞浅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双手不安地绞着被角,完美复刻了原主那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看到她这副样子,柳云眼中的鄙夷更深了。
虞瑶则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还是那个蠢货,刚才的拒绝只是个意外。她柔柔地开口:“爸,妈,你们别怪姐姐了,她刚回来还不习惯。姐姐,你好好休息,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说完,她还体贴地为虞浅掖了掖被角,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离开了病房,仿佛她这个受害者才是多余的。
房门关上的瞬间,虞浅脸上所有的怯懦和不安瞬间褪去,取而代de的是一片彻骨的寒凉。
她抬起手,看着这双属于十七岁少女的、白皙却带着薄茧的手。
也好。
前世的虞浅,活在光明之下,却死于背叛的阴影。
今生的虞浅,从地狱归来,那就索性当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虞瑶,虞家,还有彦辰……
她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看到了最有趣的解剖样本。
——这场游戏,该换个玩法了。
你们所有亏欠了“虞浅”的,我会连本带利,一刀一刀,慢慢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