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曾经是个社畜，现在是个超市老板。

不同的是，我的超市开在末世。

全球异变发生后的第三个月，电力中断，水源污染，通讯全无。城市变成了废墟迷宫，街道上游荡的不再是行人，而是形态各异的变异生物。

人类要么死了，要么躲在地下苟延残喘，要么变成了比怪物更可怕的东西。

但我的超市依然亮着灯。

24小时营业，全年无休。

“欢迎光临。”

自动门滑开时，我头也不抬地说道，手里擦拭着一个印着“非卖品”的马克杯——这是我从仓库里翻出来的最后一件私人物品。

门口站着一对衣衫褴褛的男女，他们惊恐地打量着这个灯火通明的空间，仿佛闯入了什么异次元领域。货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种商品，从泡面罐头到电池手电，从卫生纸到避孕套，一应俱全。

冷藏柜嗡嗡作响，空调送出恰到好处的凉风，收银台旁的咖啡机甚至飘出淡淡香气。

与外面那个破败、危险、死寂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这里是...”男人结巴着，手里紧握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

“超市，如你所见。”我终于放下杯子，打量这两位顾客。

他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衣服上沾着暗色污渍，但看起来没受伤，也没感染迹象。难得。

“东西...卖？”女人怯生生地问，眼睛死死盯着食品货架，喉结不断滑动。

“当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我指了指墙上的价目表，“不过这里不用钱，只接受两种货币：记忆碎片或情感体验。”

两人茫然地看着我，显然没听懂。

我叹了口气，从柜台后走出来。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五次解释规则了。

“简单说，你们可以用一段记忆或者一种情感来交换商品。比如——”我拿起一包最便宜的压缩饼干，“这个值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比如你小学同桌的名字。而那个——”我指向角落里的自热火锅，“需要更珍贵的记忆，比如初吻的细节。”

“或者，”我继续走向冷饮柜，取出一瓶冰镇可乐，“你可以用情感支付。这瓶可乐，换三分钟的‘快乐’。一袋面包，换一小时‘平静’。而那块神户牛排——”我顿了顿，“需要整整一天的‘爱情’。”

两人目瞪口呆，仿佛我在讲天方夜谭。

“疯了，你绝对疯了。”男人摇头，拉着女人就要走。

但女人挣脱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货架上的泡面。那种最普通的红烧牛肉面，放在过去甚至没人多看一眼，现在却让她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怎么...支付？”她声音嘶哑。

“小玲！别听这疯子的！我们走！”男人急切地想拉她离开。

女人却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到我面前：“我要那包泡面，用什么换？”

我打量着她。二十出头，曾经应该是个漂亮姑娘，现在只剩憔悴和渴望。

“对于第一次光顾的客人，特惠价。”我微笑着，“只需要五分钟的‘爱情’。”

“怎么给你？”

“触摸这个。”我取出一台平板电脑，屏幕漆黑如镜，“集中精神回想你爱着某个人的感觉，系统会自动抽取。”

男人冲过来：“小玲！不要！天知道这是什么邪术！”

名叫小玲的女人却毫不犹豫地将手按在了平板上。

“想着你爱的人。”我提示道。

她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平板发出微弱的蓝光，屏幕上有数字开始倒计时：300、299、298...

当计数归零，小玲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

“好了吗？”她问。

“交易完成。”我将泡面递给她，顺手附赠了一瓶开水，“角落有餐桌，建议就地食用，外面不太安全。”

男人惊恐地看着小玲：“你感觉怎么样？还记得我吗？”

小玲皱眉：“当然记得，张昊你发什么神经？快帮我泡面！”

两人走向角落，张昊不断追问小玲还记不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去年生日他送了什么礼物，小玲不耐烦地一一回答正确。

看来系统只抽取纯粹的情感体验，而不删除记忆本身。我暗自记下这个发现。

就在他们狼吞虎咽时，自动门再次滑开。

一名身穿破旧军装的男子踉跄而入，右手紧握左臂，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血液。他不是第一个带伤进来的顾客，但却是第一个感染指数这么高的。

我悄悄按下柜台下的按钮，超市的防御系统悄然启动。

“需要医疗包？”我问道，保持安全距离。

男子抬头，露出一张被污垢和汗水覆盖的脸，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扫了一眼价目表，冷笑一声。

“记忆和情感当钱用？真是疯了。”他喘着气，“但我需要止血带和抗生素。”

“左边第三排货架，医疗用品区。”我指示道，“请先选择支付方式。”

男子跌跌撞撞走向货架，取下一套高级医疗包，然后回到柜台前。

“这个，需要多少？”

我查看价目表：“高级医疗包，需要支付三小时的‘勇气’，或者等值的记忆碎片。”

男子嗤笑：“勇气？我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杀了不知道多少怪物和疯子，你跟我说勇气？”

“规则如此。”

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平板上：“抽吧，多少都行。”

我设置好程序：“请回想你最勇敢的时刻。”

男子闭眼，眉头紧锁。平板开始抽取，但几秒后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红色警告框弹出：“检测到欺诈尝试！情感来源不符！”

男子猛地睁眼，瞬间拔出腰间手枪指着我：“该死的！这什么鬼东西！”

我面不改色：“先生，本店禁止武力行为。第一次警告。”

“去你的警告！”他咆哮道，但枪口开始微微颤抖，“把医疗包给我！否则我打爆你的头！”

“第二次警告。”

他扣紧扳机，但下一刻，天花板上突然降下一张特制网将他罩住，高压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他抽搐着倒地不起。

我走出柜台，捡起掉落的手枪，发现是已经没了子弹的空枪。又从他的军装内袋里翻出一张身份证件。

“李俊，城防部队第三分队队长。”我念出声，摇了摇头，“难怪‘勇气’检测不合格，临阵脱逃的队长吗？”

将他拖到店外放在相对安全的角落后，我回到店里继续营业。末世里，每个人都有故事，但我的超市不是慈善机构，而是生意。

“那个...刚才怎么了？”小玲和张昊吓得不轻，泡面汤都洒了一半。

“没事， just another day in paradise.”我笑了笑，“需要加点热水吗？”

当他们吃完准备离开时，小玲突然回头问我：“老板，那些被抽走的‘爱情’...会怎么样？”

我摩挲着那个“非卖品”马克杯，轻声回答：“成为我的收藏。”

送走两人后，我回到后面的休息室。这里与前面的光鲜亮丽截然不同，堆满了各种设备和线缆。墙上挂着一块大屏幕，显示着数十个分割画面——超市内部的各个角度。

我调出刚才的交易记录，“顾客编号043”——“支付：5分钟爱情纯度87%”。

屏幕一角，一个进度条微微前进了一小格，下面显示着：“情感能量收集：0.0007%”。

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情感能量。

我拿起那个马克杯，杯身上印着“Best Dad Ever”。记忆中，三岁的女儿把它送给我作为生日礼物，那时她笑得多开心啊...

但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全球异变发生时，我正在超市值夜班。当灾难降临，某种力量保护了这个地方，让我和超市幸存下来，同时给了我这个奇怪的系统。

而代价是，我失去了所有关于家人的记忆。

系统告诉我，只有收集足够多的“人类情感能量”，我才能恢复记忆，甚至可能...逆转这一切。

但真相真的如此简单吗？

刚才那个军官的异常反应让我不安。为什么系统会判断他的“勇气”为欺诈？除非...

自动门的提示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又来顾客了。

我深吸一口气，换上营业式的微笑，走向前台。

末世超市老板的又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