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织云跪坐在织锦堂的偏厅,听着前院传来的环佩叮当。
十二扇螺钿屏风后,各府绣娘正将今年的新绸铺陈在湘妃竹榻上。
她摸了摸袖中那方素帕,丝线在指尖缠成个死结。
"沈姑娘,该你了。
"管事嬷嬷撩开珠帘,目光扫过她洗得发白的襦裙。
正厅骤然寂静。
沈织云垂首穿过那些蜀锦裙裾,在无数道鄙夷的视线里展开自己的绣绷。
靛青缎面上,两只翠鸟正掠过雨后的芭蕉叶,翅尖还凝着未晞的露水。
"这是...双面三异绣?
"不知谁倒抽冷气。
沈织云感觉后颈发烫。
她知道那些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耳后的刺青——那是官奴才有的黥印。
三年前沈府抄没时,烙铁灼伤的何止皮肉。
"不过是些取巧的野路子。
"崔侍郎家的千金突然嗤笑,"听闻这丫头在染坊偷师?
难怪这配色..."话音未落,堂外忽然传来骏马嘶鸣。
一队玄甲卫踏着满地落英闯入院中,为首的青年勒住缰绳,马鞭堪堪停在沈织云绣绷之上。
"好个雨过天青。
"他俯身时,护腕上的螭纹擦过她手背,"这渐变黛色,可是用铁浆与茜草同染?
"沈织云猛地抬头。
青年眉目如墨,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霜色。
他指尖掠过翠鸟羽翼,那些本已凝固的丝线竟泛起粼粼波光。
"浮光锦?
"崔小姐失声惊呼,"这明明是苏州贡..."玄甲卫突然整齐地单膝跪地。
青年解下腰间玉牌,镶金的"陆"字在日头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织云突然想起月前听染工们议论,圣上派了新任织造使,姓陆,名明远。
"三日后官办织坊重开。
"陆明远转身时,大氅扫落她鬓间木簪,"我要这丫头。
"堂中哗然。
沈织云盯着滚落在地的素银簪子,忽然发现簪头刻着极小的云纹——与三年前在父亲书房见过的密信火漆,一模一样。
第二章 夜遇迷途暮色四合时,沈织云抱着绣绷往染坊走。
陆明远那句话像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她总觉得那人的眼神太过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染坊里飘着蓝靛的酸涩。
她摸黑找到自己常待的角落,那里摆着一架老旧的织机。
月光从破瓦间漏下来,照在织机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