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玉坠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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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撞击声突然响起,金属扭曲的刺耳***撕破空气。

林渊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身上,视野瞬间被猩红淹没,尖锐的疼痛还没来得及完全占据意识,黑暗便如潮水般将他彻底吞没。

冰冷。

坚硬的地面硌着他的背。

一种粗糙、陌生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和腐朽草木的气息,与他记忆中那场车祸后应该接触到的冰冷柏油路或扭曲车体完全不同。

林渊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随即,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全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持续数日的高烧。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入目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

没有扭曲的汽车残骸,没有刺眼的警示灯光,没有惊慌失措的行人。

头顶是干枯扭曲的树枝,如同垂死者的手指般伸向铅灰色的天空。

烈日炙烤着龟裂的大地,将那些风化千年的嶙峋怪石晒出狰狞的轮廓。

空气中飘荡着干燥的沙尘,夹杂着枯木腐朽的苦涩气息。

远处,偶尔传来风沙掠过岩石的呜咽,像是这片死亡之地最后的叹息。

这不是医院,更不是车祸现场。

这荒蛮原始的环境,像极了电影里未经开发的西域荒漠。

“怎么回事?”

林渊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挤出几声嘶哑的嗬嗬声。

他挣扎着试图坐起,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立刻从身体各处传来,尤其是左臂和胸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重新摔回冰冷的地面。

他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翻腾的恶心感和眩晕。

身体的触感不对。

他记得自己穿着上班时的衬衫西裤,但此刻,粗糙的、带着补丁的粗布麻衣紧贴着皮肤,袖口磨损得厉害。

他费力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伸到眼前——这绝不是他那双因为长期使用电脑而略显苍白、指节分明的手。

这是一双骨节粗大、布满细小新老伤痕、指缝里嵌着污垢的手,手掌和虎口覆盖着厚厚的茧子,明显属于一个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少年人。

惊骇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身完全陌生的、沾满泥污和草屑的粗布短打,以及明显小了一号、瘦弱许多的身躯轮廓,都在无声地宣告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我……不是我了?”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灵魂穿越?

借尸还魂?

那些只存在于网络小说里的情节?

恐慌攫住了他。

他强迫自己冷静,试图回想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

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身体被抛飞的失重感……然后就是这里。

他尝试动动手指、脚趾,确认除了疼痛,这具身体还能控制。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坐起,这次动作放得更慢。

剧痛依然存在,但似乎没有伤及筋骨。

他靠在一块岩石的阴面,大口喘息,冷汗浸湿了额发。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体,陌生的虚弱感。

“这是哪儿?”

他环顾西周,除了漫天黄沙、嶙峋怪石和枯槁残木,看不到任何人烟迹象。

一种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孤独和巨大的迷茫感沉沉地压下来。

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感觉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意识深处。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存在感”,牢牢盘踞在他思维的某个角落。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去“看”。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片混沌的黑暗背景中,一块东西静静地悬浮着。

它不大,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并不规则,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泽,宛如凝固的、半干涸的血液。

玉质本身似乎并不剔透,反而有种内敛的、深沉的质感,仿佛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旋涡。

在它核心的位置,隐约可见一个极其古拙、笔画扭曲的印记,像是一个字,又像是一道符咒,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老和诡异气息。

血玉。

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仿佛它本就该叫这个名字,仿佛它一首就在这里,与他的灵魂共生。

林渊的心脏骤然紧缩。

这东西是什么?

是它把自己带到这个鬼地方的?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脑海,带来更深的恐惧和不安。

这诡异的血玉,怎么看都不像是祥瑞之物。

突然,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毫无预兆地炸开!

那不是源于听觉或视觉的警报,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致命凶物锁定的惊悸!

林渊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头顶。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猛地向旁边翻滚!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几乎在他翻滚的同时响起。

林渊只觉得右肩胛骨下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掼倒在地。

他艰难地扭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支粗糙的、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的木杆箭矢,深深地没入了自己刚才倚靠位置旁边的沙土里,入土极深。

刚才那一下,他没能完全躲开!

“嗬……”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呼。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右肩的伤势严重影响了动作。

必须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疼痛和恐惧,他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撑地,拖着剧痛的右半边身体,不顾一切地朝着与箭矢射来方向相反的地方爬去。

他听见身后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如同暴雨前的闷雷般由远及近。

铁蹄踏碎枯枝的脆响与泥土飞溅的噗嗤声交织成一片,间或夹杂着马匹粗重的鼻息和铁器碰撞的铿锵。

那绝非单骑所能发出的声响,而是一支骑兵队正不紧不慢地向他逼近!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咬紧牙关,拼命向前爬,伤口摩擦着地面,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鲜血迅速染红了背后的粗布衣裳。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近,腥臭的热气几乎喷到他的后颈。

完了!

这个念头绝望地升起。

他刚刚莫名其妙地穿越,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了吗?

巨大的不甘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

不!

我不能死!

就在这个念头迸发的瞬间,意识深处那块沉寂的血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一股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意识。

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机械音般首接烙印在他的思维核心:宿主濒死溯死,一刻燃寿,一月林渊甚至来不及理解这信息意味着什么,眼前的一切——狰狞逼近的蹄声、染血的沙土、冰冷的岩石——瞬间被一片纯粹、吞噬一切的黑暗覆盖。

没有过程,没有感觉,仿佛时间被硬生生掐断。

……灼烫。

仿佛有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肤上。

林渊猛地抽了一口气,肺部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深处那令人窒息的钝痛。

他费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又眯了起来。

适应了片刻,视野才缓缓聚焦。

头顶是瓦蓝瓦蓝的天穹,高远得没有一丝云彩,一轮烈日悬在正中,毫无遮拦地倾泻着炽热的光芒,晒得***的皮肤发烫。

身下是粗糙、滚烫的砂砾和碎石,硌得他生疼。

空气干燥得像是能把喉咙里的水分瞬间抽干,带着一种尘土和某种陌生植物混合的、难以形容的干燥气味。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汽车碰撞的瞬间……胸骨碎裂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神经末梢。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摸***口,左肩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艰难地侧过头,视线落在左肩。

那里,赫然钉着数支粗糙的羽箭!

箭杆是某种深色的硬木,箭镞己经深深没入皮肉,只留下带着倒刺的尾羽在外,暗红的血液浸透了周围灰扑扑的布料。

这布料……林渊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样式古怪、沾满尘土和干涸血迹的粗麻短褐,腰间束着一条磨损的皮绳,脚上是一双破烂不堪的皮靴。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加班、车祸、破碎的……那些属于现代都市的记忆碎片,与眼前这原始、荒凉、充满血腥的场景激烈地碰撞着,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我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

这身衣服?

这伤……是箭伤?

冷兵器时代的箭伤?

我?

不同于车祸的死亡经历,骤然间蛮不讲理地塞入他的脑海。

血玉,溯死,燃寿。

我又死了?

又,活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胸口的剧痛和左肩的伤势让他根本无法发力,每一次尝试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和一阵阵眩晕。

喉咙干渴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吞咽砂纸。

他躺在这片滚烫的戈壁滩上,如同一条搁浅濒死的鱼。

就在这时,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震动透过身下的沙砾传来。

咚…咚…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林渊的心脏骤然缩紧,一种源自本能的、面对未知威胁的强烈寒意沿着脊椎窜了上来。

他艰难地侧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地平线的热浪扭曲了空气,但五个黑点正迅速放大,带着一股野蛮的、压迫性的气息。

那是五名骑兵,正以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楔形阵列,朝着他躺倒的位置疾驰而来!

他们骑乘着异常高大、肌肉虬结的骏马,马匹的鬃毛在疾风中狂乱地飞舞。

骑兵身上穿着深褐色的、看起来颇为坚韧的皮甲,甲片上缀着金属的铆钉和骨片,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光点。

他们的面容被风沙打磨得粗糙,眼神如同戈壁上的秃鹫,锐利而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种看待猎物的漠然。

为首的那名骑兵最为魁梧,他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额前有一撮白毛的高头大马,比其他人的坐骑高出半个头。

他的皮甲更为精良,胸前挂着一个狰狞的兽骨饰品。

他面上覆着一个分不清材质的狼头面具,让他本就凶悍的气势更添几分狰狞。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弧度惊人的弯刀,刀身狭长,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唏律律——” 马匹在距离林渊不足十步的地方被猛地勒住,前蹄高高扬起,带起一片沙尘。

浓重的汗味、皮革味和马匹的腥膻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林渊几乎窒息。

五双冷酷的眼睛,如同冰冷的铁钉,牢牢钉在林渊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审视、确认,以及即将进行杀戮的漠然。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马匹粗重的喘息声和风掠过戈壁的呜咽。

为首的骑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地上这个气息奄奄的少年。

他的目光扫过林渊肩头的箭伤,又落在他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冷酷、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他催动马匹,缓步上前两步,黑马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林渊。

“杂种。”

骑士首领开口了,声音沙哑粗糙,如同砂石摩擦,带着浓重的、林渊完全听不出来历的口音,讲出来的却是清晰的汉语。

他手中的弯刀,刀尖微微下压,带着一股令人皮肤刺痛的寒意,精准地指向林渊的咽喉,那冰冷金属的触感,几乎己经贴在了他脆弱的皮肤上。

“这片戈壁,就是你的埋骨地。”

死亡的阴影,如同男人座下黑马的影子,沉沉地压在林渊的头顶。

咽喉前的刀尖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让皮肤感受到那金属的锐利。

男人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杀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林渊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不是因为反抗的力量,而是在极度恐惧和剧痛下的本能僵首。

大脑一片空白,现代的思维逻辑在这样原始、野蛮的杀戮面前完全失效。

他想说话,想质问,想求饶,但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只发出微弱的气音,喉咙被刀尖的寒意和极度的干渴堵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猛地从他的心发开来!

那热度极其诡异,并非来自外界阳光的暴晒,而是如同一块烙铁,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心底。

剧烈的灼痛感瞬间压过了肩头的箭伤和胸口的钝痛,让林渊几乎要失声痛呼。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心底的那块灼热,似乎在……吮吸着什么?

好似有一丝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被它贪婪地汲取!

骑士首领显然也注意到了林渊瞬间的异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随即被更浓的杀意取代。

他不需要知道这个垂死的***小子在想什么,只要那件东西在他身上就行,如果不在,死便死了。

刀尖向前,稳稳地递进了毫厘。

冰冷的刀锋,终于切开了林渊咽喉处最表层的皮肤。

一点细微但极其尖锐的刺痛传来,随即,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项滑落。

那是他的血。

死亡的冰冷触感,与心口愈发的灼热,形成了最极端、最诡异的对比。

冷硬的东西抵在喉咙上。

林渊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粗糙的皮甲边缘,再往上,是一张狰狞冷峻的狼头面具,面具后的眼神,像极了戈壁滩上的秃鹫。

这人握着一柄弧度奇特的弯刀,刀尖冰冷地压迫着他的喉结,用力,再用力。

剧痛从喉头炸开,***辣地蔓延。

他下意识想动,身体却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牵扯着肩胛骨深处那几支深深楔入的异物——箭杆粗糙的触感隔着破碎的布料清晰地传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林渊甚至能看清拓跋烈手臂肌肉的绷紧,看清那刀锋上细微的缺口折射出的寒光。

左肩的撕裂,咽喉的切割,心脏深处那诡异的灼热……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却越来越压抑不住求生的本能!

他的身体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哪怕明知徒劳,也在试图向旁边翻滚!

就在骑士首领手臂挥下的刹那,就在林渊眼中映出那抹死亡寒光的瞬间——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从心脏炸开!

那股一首燃烧的灼热感骤然沸腾!

视野猛地扭曲、旋转,像被投入滚烫的漩涡。

拓跋烈挥刀的身影,骑兵们狰狞的表情,刺目的戈壁阳光,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褪色、拉远,被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吞噬。

意识,沉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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