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里，我握着笔颤抖地填写母亲的死亡证明，女友却来电逼我去接她父母看婚房。

“人死了事不能晚点办？我爸妈已经到了！”1 殡仪馆的告别殡仪馆的灯是白色的。

墙壁也是白色的。空气里有股味道，说不上来，有点像消毒水。我坐在一张铁椅子上，

手里拿着一张表。表上要填我妈的名字，年龄，死亡日期。工作人员把笔递给我，

说：“填一下。”我握着笔，手有点抖。那个字，我写了很多遍，今天却感觉不会写了。

脑子里很空，嗡嗡响。我妈昨天走的。早上还好好的，给我发微信，让我下班早点回家吃饭。

下午，医院就来了电话。我冲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医生说，突发心梗，没抢救过来。

我到现在都不信。我感觉她在跟我开玩笑。“快点填，后面还有人排队。”工作人员催我。

我低下头，一笔一划，写下了她的名字。写完，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工作人员拿走表，

指着旁边一排柜子。“去那边选个盒子吧。”柜子里，一排排都是骨灰盒。黑的，棕的，

上面刻着花。我看着那些盒子，感觉心口堵得慌。我妈喜欢热闹，喜欢红色。

可这里没有红色的盒子。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直震，不停地。我拿出来，

屏幕上跳着两个字：林薇。是我女朋友。我划开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我的声音很哑。电话那头有点吵。“你在哪呢？怎么半天不接电话？”林薇的声音传过来。

我靠着墙，说：“我在殡仪馆。”那边安静了两秒。“你去那干嘛？”我闭上眼睛，

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我妈没了。”我说完这四个字，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我以为她会安慰我，或者问我怎么样了。她没有。她只是“哦”了一声。

然后她说：“那……你先停一下手里的事。”我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你先别忙活了，”林薇说，“我有件更重要的事跟你说。”我脑子转不动了。

还有什么事，比我妈的后事更重要？“我爸妈要来。”她说。“下午三点的飞机，

马上就到了。”“你现在放下手里的事，去机场接他们。”我拿着手机，愣住了。

我怀疑我听错了。我说：“林薇，你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我妈……没了。”“我听清了啊。

”她的语气很不耐烦。“但是人反正都没了，那些事晚点办不行吗？

”“我爸妈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你这个未来女婿，必须到场。”我的手开始发抖，

不只是手，全身都在抖。我看着眼前那些冰冷的盒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电话那头，

林薇还在催。“喂？陈阳？你听到没有？”“我爸妈下午三点的飞机，你现在就得出发了！

”2 电话中的冷漠我拿着手机。我以为我幻听了。周围很安静，

只有远处传来一点模糊的哭声。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林薇。没错。

我又把手机放回耳边。“林薇，我走不开。”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妈刚走，

这里一堆事。”“什么事能比我爸妈来还重要？”她的声音透过听筒，很尖，刺得我耳朵疼。

“陈阳我告诉你，我已经在电话里跟他们夸下海口了，说我找了个多好多体贴的男朋友。

”“你今天要是不出现，我的脸往哪搁？”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消毒水的味道，

钻进我的肺里。我说：“等我忙完我妈的后事，我亲自上门去给叔叔阿姨道歉。”“道歉？

道歉有用吗？”“人反正都没了，那些事晚点办不行吗？”她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

就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口上慢慢地割。人反正都没了。我妈，在她嘴里，

成了一件可以晚点再办的“事”。我感觉身体里的血，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我妈的脸，

在我脑子里转。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她早上还笑着说给我炖了汤。“陈阳？

”林薇没听到我回话，又开始催。“你别给我装死啊，我知道你在听。”“我爸妈这次来，

就是为了看婚房的。”“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年底就结婚。”婚房。这两个字像针一样，

扎了我一下。我没说话。我的沉默好像让她更生气了。“那房子的首付，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我爸妈不放心，想亲眼来看看，确认一下你的诚意。”“你这个态度，算什么诚意？

”我终于开口了。我的声音很干，像砂纸在喉咙里磨。“林薇，那是我妈。”“我知道！

”她吼了回来。“我知道那是你妈！可她已经不在了！”“我们还要结婚！我们还要过日子！

活着的人才最重要，你懂不懂！”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广播的声音。

她应该已经在机场等着了。等着我去接她的爸妈，去看我们的婚房。用我妈的钱买的婚房。

我的心，突然就不疼了。只是觉得空。空得有点想笑。林薇听不到我的声音，

下了最后的通牒。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陈阳，这房子首付你出的，

我爸妈就是来看看你的诚意。”“你今天不来，这婚我们就别想结了！

”3 灵堂前的决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殡仪馆的。外面的太阳很大，刺得我眼睛疼。

我打了辆车回家。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把音乐关了。车里很安静。

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街道。一切都和昨天一样，车在跑，人在走。但我的世界不一样了。

到家楼下，我付了钱。司机说：“节哀。”我点点头，下了车。家里已经布置好了。

客厅中间，放着我妈的黑白照片。一张桌子，铺着白布。上面有个香炉，几样水果。

亲戚们帮着弄的。照片上，我妈在笑。她牙齿很白，眼睛弯弯的。我妈笑起来很好看。

我走过去，跪在垫子上。香的味道飘进鼻子里。我看着她的照片，想跟她说句话。张了张嘴，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一下，又一下。

没完没了。我不想看。我知道是林薇。我把手机拿出来，想关机。屏幕亮着。

一条条语音消息弹出来。都是林薇的。35秒。58秒。60秒。我一条都没点开。

光是看着那个红点，就觉得烦。然后是文字消息。“你到底什么意思？”“玩失踪是吧？

”“好，陈阳，你有种。”“我告诉你，我爸妈已经上飞机了，三个小时后到！

”“你不来接，也行，我让他们直接去你家！”手机在我手里嗡嗡地响。像一只苍蝇。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跪在我妈的灵堂前。我只想安安静静地陪她一会儿。可我做不到。

表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是我大姨家的儿子，从小跟我关系最好。

他往香炉里上了一炷香，回头看我。“怎么了？”他问。我摇摇头，说不出话。手机还在震。

他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我惨白的脸。他皱起眉头。他把手机从我手里拿了过去。

划开屏幕。那些没来得及关掉的聊天记录，就那么摊在他眼前。表哥的脸色变了。先是疑惑，

然后是不信，最后是压不住的愤怒。他把手机屏幕关掉，还给我。动作很轻。他抬头看着我，

压着火问：“她一直都这样？”4 家族的支持我摇了摇头。我不想承认。我觉得丢人。

表哥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他说。“这种时候，你就该让她滚，

有多远滚多远。”我没说话，只是重新跪好，看着我妈的照片。表哥还想说什么。

我爸的手机响了。***很普通，是手机自带的。但在安静的灵堂里，特别响。

我爸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本来就因为伤心没什么精神。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的身体突然就僵住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爸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他把手机放到耳边，

接了电话。“喂？”我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我只看到我爸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捏着手机，手指都在发白。他的呼吸变得很重，胸口一起一伏。

“你……你……”他指着空气，好像要骂人，但一口气没上来，话都说不出来。“爸！

”我一下就站了起来，冲过去扶住他。他半边身子都软了，靠在我身上。表哥也赶紧过来，

给他顺着后背。我爸指着手机，手机还没挂断。我一把抢了过来。屏幕上亮着的名字，

是林薇。一股火，从我心底升起。我把手机放到嘴边，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林薇！

”电话那头被我吼得安静了。“你有完没完！”“别再给我家人打电话！

”“有什么事冲我来！”我没等她回话，直接按了挂断。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我爸口袋里。

我爸缓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说没事。可我知道，他被气得不轻。我心里全是火，

还有对我爸的愧疚。我自己的事，连累了家人。就在这时，我自己的手机响了。

我以为又是林薇换了号码打过来，看都没看就想挂掉。但屏幕上跳出来的，是王鹏的名字。

我最好的兄弟。我按了接听。“喂？”“我看到你朋友圈了。”王鹏的声音很沉。

我朋友圈只发了一条消息，讣告，仅亲人可见。我把他分在了亲人那一组。

“你在家还是在殡仪馆？”他问。“在家。”“我马上到。”他没问我怎么样，没说节哀。

只是说，我马上到。不到半个小时，王鹏就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风尘仆仆。

他走到灵堂前，先给我妈上了三炷香。然后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我通红的眼睛，

还有憔悴的样子。他什么也没说，就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看到了我爸，

还有旁边的表哥，点了点头。他好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拉着我，走到阳台。

他递给我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我们谁都没说话。抽完烟，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他忽然问：“房子首付那笔钱，是不是阿姨留给你的？”5 遗产的真相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王鹏弹了弹烟灰，说：“上次跟你喝酒，你不是提过一嘴吗？

说阿姨身体不好，早早把养老钱取出来，放你这了，怕万一……”他说不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那是我妈一辈子的积蓄。八十万。每一分，都是汗水。她身体一直不算好，

去年做了个小手术，就变得特别爱操心。她怕银行手续麻烦，怕万一自己哪天突然走了，

这笔钱取不出来。于是她把钱都取了出来，存进了一张新卡里，交给了我。

她当时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儿子，这是妈给你攒的。以后你结婚买房，

妈也算出了一份力。”“你跟林薇好好过日子，妈就放心了。”这话，还在我耳朵边上响。

可她现在不在了。林薇，却只惦记着这笔钱。我的心，又开始疼。像被一只手攥住了，

拧着劲儿地疼。王鹏看着我，把烟掐了。“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得很直接。

我看着屋里我妈的遗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笔钱，是她留给我结婚用的。可现在，这个婚，

我还结得成吗？或者说，我还想结吗？王鹏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兄弟，

我多说一句，你别嫌烦。”“阿姨没了，你更要为自己想想。”“林薇今天能做出这种事，

以后就能做出更过分的事。”“你把八十万给她家买了房，房本上写谁的名字？

她会不会让你把她爸妈接过来住？以后你爸怎么办？”他说的每一个问题，都像锤子，

一下一下敲在我心上。这些问题，我以前不是没想过。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都自己给搪塞过去了。我觉得林薇爱我，一切都可以商量。可今天，我妈的灵堂前，

她打来的那个电话，像一盆冰水，把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我终于看清了。

她爱的不是我。是这八十万。是我这个可以为她家付出的“未来女婿”。“陈阳，

”王鹏的声音很严肃，“这钱是阿姨留给你的，不是留给她的。”“你想清楚了。

”我没说话。我脑子里很乱。一边是我妈的遗嘱，希望我跟林薇好好过日子。

一边是林薇冰冷无情的话。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条短信。不是林薇，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点开。“陈阳，我是林薇妈妈。”“你跟薇薇的事我听说了。

阿姨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我们也是没办法。”“我们这次来，机票、酒店都订好了，

都是钱。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容易。”“婚房的定金我们也交了10万，

就等你的首付款了。你要是现在反悔，我们家这10万可就打水漂了。”“你是个好孩子，

阿姨相信你不会让我们这么大岁数的人为难的，对吗？”6 短信的逼迫这条短信，

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每一个字，都在装可怜，都在讲道理。但合在一起，

就是两个字：逼迫。用他们家的“不容易”，用那“打了水漂”的10万定金，来逼我。

王鹏也看到了这条短信。他的脸直接黑了。“草！”他低声骂了一句，“这他妈是人吗？

”他看着我：“你怎么回？”我盯着那条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机票、酒店、10万定金……他们把一切都算好了。就等着我把妈留下的钱，乖乖交出去。

他们甚至没想过，这笔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我妈的命。我突然就笑了。笑得有点冷。

我拿起手机，开始打字。手指在屏幕上点得很快。“阿姨，您放心。

”“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婚，我会结。”“钱，我也会给。”“机场就不用我去了，

你们打车直接来我家吧，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们当面谈。”我把家里的地址发了过去。

王鹏一把抓住我的手。“你疯了？”他瞪着我，“你还真要给？”我把手机收起来，看着他，

摇了摇头。“鹏子，这事，我得自己解决。”“我妈走了，我不能让她走得不安心。

”“有些事，我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我不想再跟他们在电话里拉扯了。没有意义。

他们既然想来，那就来吧。来我妈的灵堂前。当着我妈的遗像。把这出戏，唱完。我转过身，

回到客厅。我走到我爸身边，蹲下来。“爸，一会儿林薇和她爸妈要过来。

”我爸的身体又是一僵，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担忧。“小阳，你……”“爸，你放心，

”我打断他，“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让你和我妈受委屈的。”我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我爸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哥也走了过来，

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走到我身边，站着。像一堵墙。

王鹏也从阳台进来，默默地站在我另一边。客厅里很安静。香炉里的烟，袅袅地升起，

模糊了我妈照片上的笑脸。我在等。等他们来。等他们来拿走他们想要的“诚意”。

也等他们，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这三年的感情，做个了断。一个体面的，或者说，

不那么体面的了断。7 灵堂的对峙时间过得很慢。客厅里的老式挂钟，秒针每走一格，

都发出清晰的“咔哒”声。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响了。尖锐，刺耳。

打破了屋里凝重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爸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