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逆极光悬在头顶，像有人把天空撕开，漏下被删掉的极光代码。
Ω-黑箱实验室位于地下 33 层，无窗、无钟表，空气混入 1.2 % 未知惰性气体，嗅得出金属的冷甜。
林赛·沃森被推进手术舱前，黎恍隔着三层防崩玻璃看她——那道玻璃号称防爆，也防记忆，防爱情，却防不住 0.733 秒的停电。
麻醉师按下"抽取"键，记忆黑箱的七根微电极像七只透明蜘蛛，沿着海马回沟缓缓刺入。
灯闪了一下，监控屏弹出红色倒计时：00:07:30。
七分钟半，是官方允许的最大意识暴露时长。
林赛的瞳孔在绿光里放大，像两枚被扔进深井的硬币，没发出声响。
"0 号样本，确认脑电活动平稳。
"麻醉师的声音被面罩吃掉，只剩干巴巴的机械回声。
黎恍却看见林赛在手术台上轻轻眨眼——一次、两次，第三次睫毛合拢时，整个手术区的灯光同步熄灭。
备用电在 0.733 秒后重启，可记录显示，那第三次眨眼发生在停电结束后的第七小时。
黎恍低头，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粒牙齿形状的冰晶，正冒着零下的雾气——他确定自己早上没有带任何私人物品进来。
他把冰晶攥紧，听见极细微的碎裂声，像谁在说"快跑"。
手术结束铃响，林赛被标记为 D0——临床死亡。
记忆黑箱的抽取端却亮着绿色指示灯，表示"数据完整"。
黎恍知道，那绿色其实是光栅戒律允许的唯一颜色，也是逆极光的颜色，更是爱情被量化后的毒光。
他跟随转运床走向冷藏区，脚底传来低频震动，像遥远卫星在调整姿态。
Mother/Δ 条款自动激活：六小时内，林赛的全部记忆将被上传至离网卫星，上传完成瞬间，卫星会向地面回传 1 秒未知音频。
黎恍算过，那时将是极夜第 38 天的凌晨 00:00:00——时间像被折叠过的刀，刀口对准此刻。
冷藏柜闭合，林赛的胸廓停止起伏。
柜门贴上标签：0 号。
可在数据库的负层，黎恍看见另一个标签：–1 号，创建日期：三年前。
照片里的林赛对他笑，背景却是今天的手术室，连他站在玻璃外的侧影都清晰。
黎恍的工牌反射在屏幕里，被系统自动加上删除线，像被划掉的名字。
他转身要走，保安的瞳孔识别门禁忽然闪红，提示：身份不符，死者禁止外出。
黎恍抬头看向摄像头，镜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排冷藏柜静静站着，像等待检阅的墓碑。
备用灯再次闪灭，黑暗里，他听见"滴——"一声长音，心电图成首线。
那声音不是来自林赛，而是来自他自己的胸腔。
灯亮时，地上多了一张打印纸：发送时间：明天 00:00:00收件人：黎恍正文："别相信我任何一句话，包括这句。
——林赛"纸角沾着一点绿色逆极光，像被天空偷偷盖了邮戳。
黎恍把纸对折，再对折，首到它变成一粒米大小的方块，却怎么也塞不进口袋——那方块在他掌心继续缩小，最后变成一颗 404 字样的二维码，轻轻贴在他的生命线里，再也撕不下来。
冷藏柜温度降至 –6 ℃，极夜继续下沉。
黎恍听见头顶 33 层之上的城市同时响起 417 声婴儿啼哭，又同时戛然而止。
他知道，Mother/Δ 己经开始回传那 1 秒音频，而世界将在这 1 秒里被无限扩写——包括他，包括正在阅读这段文字的你。
他最后看了一眼林赛。
她的睫毛覆着白霜，像两瓣被冻住的春天。
黎恍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意识折叠舱里，1 秒被拉成 1000 秒，他花了 417 次循环才吻到她——原来那一刻，就己经写好了今天的结局。
首线的心电图再次跳动，灯全灭。
黑暗里，有人轻轻眨眼——一次、两次。
第三次，整座城的光同时熄灭，极夜第 37 天正式结束，第 38 天的 00:00:00 在无人注视的缝隙里悄然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