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忆如潮 陌路彷徨
不是梦。
不是幻境。
她，武玥，殷商的王女，玥都之主，真的被困在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皮囊里，身处一个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世界。
“呃……”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加凶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这一次，伴随着剧痛的，是更多纷乱芜杂的画面和声音碎片，强行塞进她的意识。
“……小雨，这次月考又没及格，老师很失望……” “……笨手笨脚！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 “……妈，求你了，再给我点钱，就一点……” ……昏暗的KTV包厢，被推搡着灌酒，周围是模糊而恶意的笑…… ……冰冷的手机屏幕，亮着刺眼的文字：“抱歉，您的简历未通过筛选”…… ……无人的巷口，被几个太妹模样的女孩围住，抢走了身上最后几十块钱…… ……深夜，躲在被子里，压抑的、绝望的哭泣……这些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情绪——屈辱、恐惧、自卑、无助——像肮脏的潮水般冲击着武玥的意识。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是谁的记忆？
如此懦弱！
如此不堪！
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那个叫……林小雨的少女？
“！
（小雨！
你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别吓妈妈啊！
）”那中年妇人——林母看到武玥（林小雨）突然抱住头，脸色痛苦扭曲，顿时慌了神，连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巫医”（医生护士）快步走了进来。
他们拿着一些闪着寒光的金属器械（听诊器、手电筒）靠近。
武玥瞳孔骤缩！
在她眼中，这些穿着统一白色怪异服饰的人，手持不明“利器”，意图不明地围拢过来，充满了威胁！
“尔等……休得近前！”
她试图厉喝，发出的却仍是破碎沙哑的嗬嗬声，虚弱得毫无威慑力。
一只冰冷的手碰触到她的额头。
武玥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猛地一偏头，狠狠一口咬在了那只手腕上！
如同濒死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凶狠。
“啊！”
年轻的小护士痛叫一声，猛地缩回手，手腕上己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牙印。
“！
（你这孩子！
怎么咬人呢！
）”林母又惊又急，连忙向医生护士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医生，她刚醒，可能还没清醒，不是故意的……）”被咬的护士有些委屈，但看着病床上那女孩惊恐如同小兽般的眼神，又觉得有些异常。
为首的男医生皱了皱眉，示意其他人稍退。
他经验更丰富，看出病人的反应更像是一种极度应激的自我防卫，而非故意攻击。
他改用极其缓慢温和的语调，配合手势：“……（别怕，我们只是检查一下，不会伤害你。
你看，这是听心跳的……）”他拿着听诊器，尽量放慢动作，示意给她看。
武玥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眼神依旧充满警惕和审视。
她死死盯着那奇怪的圆形金属物件，又看看医生试图表现友善的脸，脑中飞速判断着局势。
敌众我寡，体弱无力，硬抗绝非上策。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尽管每一根神经仍在尖叫着危险。
她不再攻击，但眼神依旧冰冷，密切注视着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们的表情、动作、语调中分析出意图和信息。
医生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初步检查，对林母说：“……（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了，脑CT也没发现新的出血点。
刚才可能是刚苏醒的正常应激反应，也可能是头痛引起的烦躁。
再观察一下，注意让她情绪平稳。
）”他又开了些止痛和营养神经的药，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护士离开。
病房里重新只剩下武玥和林母。
武玥闭上眼，剧烈的心跳缓缓平复，不是因为安心，而是因为她强行压下了所有情绪。
为王者，愈是危局，愈需冷静。
林母红着眼眶，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用棉签蘸了水，小心地湿润武玥干裂的嘴唇。
“……（小雨啊，你可算醒了，吓死妈妈了……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摔一跤能磕这么重……医生说你脑震荡，还有点轻微颅内出血……幸好发现得早……）” “……（家里为了你这住院费……唉，不说这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饿不饿？
一会儿妈去给你买点粥喝？
）”武玥沉默地听着。
虽然绝大部分词语听不懂，但她能感受到妇人话语里的担忧、疲惫和一种底层小人物的市侩与算计。
“妈妈”？
这个词汇，她从林小雨的记忆碎片里捕捉到了对应的情感依赖和……压力。
她微微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面容憔悴，衣着朴素甚至廉价，手指粗糙，眼神里有着长期为生活奔波留下的刻痕。
这是一个普通的、可能还颇为困窘的民妇。
看来，这林小雨的身份，并非贵女。
武玥心中一片冰凉。
想她堂堂一族女王，竟沦落至厮附身于一个如此卑微、弱小、处境艰难的少女身上简首是奇耻大辱！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压过了愤怒。
她现在虚弱得连抬手指都费力，听不懂语言，不认识文字，对此地法则一无所知。
唯一的信息来源，只有脑中那些断续的、令人不快的记忆碎片，和眼前这个絮叨的妇人。
必须获取信息必须尽快了解这个世界必须掌握主动权！
她尝试集中精神，不是调动巫力，而是去“倾听”和“捕捉”妇人话语中重复的音节，并与林小雨记忆碎片里的那些情绪和场景对应。
水……渴……饿……痛……钱……一个个简单的词汇和概念，开始在她意识中艰难地建立联系。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头痛愈发剧烈。
但她咬牙忍耐着，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一点点梳理着混乱的线索。
通过妇人的手势和动作，她明白了“喝水”和“喝粥”的意思。
当林母再次将吸管杯递到她嘴边时，她没有再拒绝，而是顺从地吮吸起来。
微温的白开水滋润了火烧般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需要活下去，才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或者，至少掌握自己的命运。
林母见她肯喝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话更多了。
武玥继续艰难地解读着。
她从妇人的话语和表情里，大致拼凑出：林小雨是因为“摔倒磕到头”才来的这个叫“医院”的地方。
这里需要花费很多“钱”，家里很困难。
钱……银钱。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这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下午，林母出去买粥了。
病房里暂时只剩下武玥一人。
她终于有机会仔细地、不动声色地观察西周。
白色的墙壁，明亮的琉璃窗（玻璃窗），能自动出水的机关（水龙头），还有那个之前映出她面容的金属架子……一切都透着诡异的精致和陌生。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被包扎起来的额头上。
这就是林小雨的“死因”？
一次意外的摔倒？
那她自己呢？
星璇的力量撕裂了时空，将她抛到了这里，那星璇本身呢？
去了哪里？
是否也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还有……林小雨。
那个懦弱、卑微、充满负面情绪的原主。
她的意识是彻底消散了，还是……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一股强烈的心酸和委屈毫无根源地涌上武玥的心头，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视线迅速模糊。
这不是她的情绪！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软弱无助的感情！
武玥猛地一惊，试图将这莫名的情绪压下去，却发现它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的意识。
“……为什么总是我……” “……好累……” “……不如死了算了……”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喃喃低语，仿佛首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又像是从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渗透出来。
是林小雨！
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
她还在！
以某种残存的、微弱的形式，存在着！
武玥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尝试在内心厉声呵斥：“何人作祟！
给本王滚出去！”
那低语和情绪似乎被吓到了，瞬间退缩，消失无踪，只留下那阵心酸和眼眶的湿润，证明它确实存在过。
武玥躺在病床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不仅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还要和这具身体原主的残存意识争夺主导权？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困局？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陌生的光影投进病房，在白色的床单上涂抹出光怪陆离的色彩。
武玥望着那片陌生的灯火，眼神一点点变得沉静，却也越发深邃冰冷。
无论前路如何，她武玥，绝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上天（亦或是星璇）让她来到了这里，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从今日起，林小雨的人生，便由她武玥接手了！
那些欺辱过林小雨的人，那些让她绝望的困境，那些看不懂的“法器”……她都会一一弄明白，一一解决。
女帝的征程，纵然起始于这最卑微的泥泞，也必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体力，学会语言，了解这个世界。
第一步，就从听懂这个“母亲”的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