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梧桐树下的初遇九月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卷起人行道上几片早落的梧桐叶，
打着旋儿落在林亦舟的脚边。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款风衣，右手插在口袋里，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叠刚从医院取来的检查报告。纸张边缘被反复触碰，
已经有些发毛，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看似平静，内里却早已乱了纹路。
他刚结束第三次化疗，副作用比前两次更明显些，胃里一阵阵泛着酸水，喉咙也干得发紧。
原本想直接回家，可走到小区附近的便利店门口时，还是停住了脚步，想买瓶温水缓一缓。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叮当作响。林亦舟低着头，正要走向冰柜，
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对方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里面的瓶瓶罐罐滚了一地，其中一瓶酱油摔在瓷砖上，深色的液体迅速漫开，
带着浓郁的咸香。“对不起，对不起！”林亦舟立刻蹲下身，想去捡那些散落的东西，
手指却在触碰到一瓶醋的时候顿住了——化疗让他的体力变得很差，只是蹲这么一下，
就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带着点急促。林亦舟抬起头，看到了苏晚。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工装外套，
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额角有一缕碎发垂下来，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只是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透着一股掩不住的疲惫。
苏晚蹲下来，动作麻利地把没摔破的瓶子往塑料袋里塞，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
蹲在地上一点点擦着酱油渍。她的手指很细，指关节有些泛红，虎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到过。“真的很抱歉，我帮你重新买一份吧。”林亦舟撑着膝盖站起来，
声音有些沙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想避开苏晚的视线，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苏晚擦完最后一块瓷砖，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那笑容很轻，却像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林亦舟心头的一些阴霾。“不用啦，
就摔了一瓶酱油，没多少钱的。再说也怪我，走路太急了。”她把塑料袋提起来，晃了晃，
“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先走啦！”说完，苏晚就提着塑料袋，快步走出了便利店。
林亦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梧桐树荫里，
手里还攥着那张被汗水浸湿了一角的纸巾——刚才苏晚擦完酱油渍，
随手把用过的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手，他却忘了还回去。他低头看了看那张纸巾，
又看了看冰柜里的温水，忽然觉得，刚才胃里的不适感，好像减轻了一些。从那天起，
林亦舟总能在小区附近遇到苏晚。有时候是早上，她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
急匆匆地往公交站赶，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有时候是晚上，
她提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菜，脚步匆匆，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渐渐知道，
苏晚在一家餐馆做服务员，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有时候还要加班到更晚。
她租住在小区对面的老旧居民楼里，和母亲一起生活。她的父亲去年出了车祸，瘫痪在床，
家里欠了一大笔医药费，弟弟还在上学，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这些信息，
都是林亦舟偶然听到的。
有一次他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坐着晒太阳医生说适当晒太阳对身体好，
听到苏晚在和邻居打电话，语气里满是无奈，却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妈那边你别担心，我这个月工资发了，先把医药费交上。弟弟的学费我也凑得差不多了，
你放心，我能撑住。”林亦舟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目光却落在苏晚的方向。
她站在楼门口，手机贴在耳边，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飘起来。明明自己已经过得那么难，
却还在努力安慰着电话那头的人。那一刻，林亦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泛起一阵细密的疼。他想起自己的人生——父母早逝，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创办了一家小公司，
好不容易事业有了起色，却被查出了癌症。他没有亲人，没有牵挂，
原本以为自己会孤独地走完最后一程，可苏晚的出现，却让他原本灰暗的世界，
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他开始下意识地关注苏晚。他会在苏晚下班的时间，
提前在她必经的那条路上散步，假装是偶遇；他会去苏晚工作的餐馆吃饭，
点一份她推荐的糖醋排骨，看着她穿梭在各个餐桌之间，忙碌却认真的样子；他会在下雨天，
提前在公交站给她放一把伞，然后躲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看着她拿到伞时惊喜的表情。
他不敢靠苏晚太近。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不想耽误她。苏晚还那么年轻，
她的人生应该是充满希望的，而不是被他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拖累。所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把那份刚刚萌芽的喜欢，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第二章 藏在细节里的温柔苏晚也渐渐对林亦舟有了印象。这个总是穿着干净整洁的男人，
看起来温文尔雅，却总是一个人。他很少说话，每次遇到她，只是会礼貌地笑一笑，
然后就错开脚步，擦肩而过。有一次，苏晚下班晚了，已经快十一点了。公交站的路灯坏了，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商铺的霓虹灯透过来一点微弱的光。她心里有点发怵，
正想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亦舟。
他穿着那件浅灰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灯光照在她脚下的路上，
刚好能让她看清前面的路。“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林亦舟的声音很轻，
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苏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自己。“今天加班，
所以晚了点。”她走到林亦舟身边，看着他手里的手电筒，“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从朋友家回来，刚好路过这里，看到路灯坏了，怕你走夜路不方便，就等了一会儿。
”林亦舟说得很自然，好像真的只是偶然路过。可苏晚不知道的是，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从餐馆的窗户里看到她还在忙碌，
就提前回家拿了手电筒，过来等她。“谢谢你啊。”苏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没事，走吧，我送你到楼下。”林亦舟说着，
把手电筒往她那边递了递，让灯光更好地照在她的路上。两个人并肩走着，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苏晚能闻到林亦舟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点雪松的清香，
很干净。她想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可又觉得唐突，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到了苏晚租住的居民楼楼下，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林亦舟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嗯，上去吧，注意安全。”林亦舟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走进楼道。
直到楼道里的灯亮了起来，他看到苏晚的身影出现在三楼的窗户边，冲他挥了挥手，
他才转身离开。从那天起，苏晚和林亦舟之间的交流多了一些。有时候遇到了，
会停下来聊几句。苏晚会跟他说餐馆里发生的趣事，说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或者说厨师今天做的鱼香肉丝特别好吃。林亦舟总是很认真地听着，偶尔会问一两句，
语气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苏晚不知道的是，林亦舟每次和她聊天之后，都会找个地方坐下来，
缓很久。化疗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有时候只是站着聊十几分钟，
就会觉得体力不支。但他从来不在苏晚面前表现出来，总是把最好的状态展现在她面前。
他还会默默地为苏晚做很多事。知道她每天早上来不及吃早饭，
就会提前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帮她买一份豆浆和包子，放在她常坐的那个公交站的长椅上，
然后躲在远处，看着她拿到早餐时惊讶的表情；知道她家里的洗衣机坏了，
洗大件衣服很不方便，就匿名给她寄了一台新的洗衣机，收件人写的是她母亲的名字，
附言里写着“邻居帮忙，不用客气”；知道她弟弟要参加高考，需要复习资料，
就把自己以前整理的一些复习笔记，还有新买的辅导书，放在她家楼下的信箱里，
同样没有留下名字。苏晚对这些“意外”感到很疑惑，却也没多想，只当是遇到了好心人。
她把这份感激记在心里，更加努力地工作，想早点还清家里的债务，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林亦舟看着苏晚一点点变得开朗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心里既欣慰又难过。
他欣慰苏晚能慢慢好起来，难过的是，自己可能看不到她真正过上好日子的那一天了。
他的病情在不断恶化，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林亦舟把公司的股份转让给了自己的合伙人，把名下的房产和存款都做了公证，
委托律师在他死后，把这些财产都转给苏晚。他还帮苏晚找了一份更好的工作，
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工资比在餐馆高很多，工作也更稳定。
他甚至还帮苏晚的弟弟联系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只要他高考能过线，就能被录取。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很小心，没有让苏晚知道任何蛛丝马迹。他不想让苏晚觉得欠他什么，
更不想让她因为感激而留在自己身边。他只是想在自己还能的时候，为她多做一点事，
让她以后的路能好走一些。第三章 无法说出口的告别冬天来得很快，一场初雪过后，
整个城市都被裹上了一层白色。林亦舟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经常在小区附近散步，也不能再去餐馆看苏晚。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
靠止痛药缓解疼痛，有时候甚至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苏晚很久没见到林亦舟了，
心里有些担心。她不知道林亦舟的地址，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只能每天路过他常去的那个长椅时，多停留一会儿，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有一天，
苏晚下班回家，路过便利店，看到了林亦舟的朋友陈默。陈默是林亦舟公司的合伙人，
之前林亦舟让他帮忙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他见过苏晚几次。“苏小姐，你等一下。
”陈默看到苏晚，主动叫住了她。苏晚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陈先生，有事吗？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林亦舟他……生病了，很严重。”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他得了什么病？”“癌症，晚期。
”陈默的声音很低，“他不让我告诉你，怕耽误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苏晚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起林亦舟总是苍白的脸色，想起他偶尔沙哑的声音，
想起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想起他每次和她聊天时，
都会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原来那些她以为的“正常”，都是他在努力掩饰自己的痛苦。